最终,即便他伏法,对于萧未央彼时犯下的命案,都没有办法化去——
    彼时,在他察觉到萧未央试图对夕雪下手时,再怎样,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理,在确定皇甫奕的车子驶入公寓后,终是通知虎哥的人去处理,那是唯一的下策。
    毕竟,虎哥要的是皇甫奕的平安,而他同样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未央错下去。
    只可惜,在那之前,萧未央的设计,竟是把皇甫诺都设计了进去,这点是他无法预知的。
    他之所以清楚夕雪的一举一动,仅是由于,那台他留给夕雪的笔记本电脑里,装着隐形的摄像头。
    这个小女人,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保持着昔日的一些习惯,比如,不太喜欢关电脑,在下班时,会把笔记本带回家处理公务,也使得通过那台笔记本,在这段日子,仿佛,她仍在他的跟前,不曾远离。
    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包括——
    人前的,强作镇静。
    没人的时候,她眼底的悲凉。
    工作忙到一个节点,她倦倦睡去的样子。
    和念念在一起时,那在笑容之外的哀愁。
    皇甫奕瘾念发作,她的——
    不再想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她的身子稍动了一动,接着,她的眼睛很快睁开,明明麻药还没过去,她的苏醒却是快于常人的。
    因为心里的记挂。
    这一刻,她的目光在搜索着什么,只是,这份搜索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似乎是下意识回避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然后会产生的失望。
    只是,再如何小心翼翼,她的视线终究还是移到了他的这一侧。
    看着他坐在她的身旁,她的神情再无法平静,但,刚刚动过手术的她,连话语都是断续的:
    “默……”
    “嗯。”他仅是淡漠地应了一声,“念念也没事,等你伤口愈合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默澶……”这一句话,她终于说得连贯,显见蓄了力气,她的手指也稍稍动了一动,想是要抓住什么,只是,他本来靠近她的手臂,也在这时,仅与她的指尖相错离开。
    “我还有事。”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完这句,他起身,朝外走去。
    他走得很快,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她失望的目光,也不敢去看,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在走出房间时,Mr.J正准备了给夕雪换的吊水,带着护士走过来,看到他的神色,才要说什么,却被他阻住,只在护士拿着吊水走进房间,Mr.J另跟着萧默澶走到开满白玫瑰的院落中:
    “萧先生,你的气色越来越不好,需不需要我给您再开些药?”
    “不必了。”也在这时,他才压抑地轻咳了几声。
    看着那眼前的那些白玫瑰,这些白玫瑰从四年前开始绽放在每一处,他名下表面或者暗处的宅邸中,成为唯一一种点缀的花卉。
    “萧先生,那我先进去了。”Mr.J看着萧默澶的神色,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而萧默澶只站在那,他的手抚过白玫瑰的花瓣,就好像抚到的,是她的脸颊一般。
    也在这时,护士却急急地冲出来:
    “萧先生,夕小姐她把吊水的针都***了,您最好快过去看看!”
    他的手骤然收回,匆匆走回刚才的房中,夕雪果然已拔去手上的吊针,由于拔得迅猛,能看到针尖还带出来些许的血,洒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她不是任性的女子,这样的举止,放在以往,是她断然不会做的,可,今天,做出这样的举止,或许为的,仅是要他回来。
    是怕他在她醒后,又继续去做什么永不回头的事吗?
    而他确实准备去做一些事,一些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变数所改变,却必须要去解决的事。
    “别去……”她的声音是虚弱的,嘴唇蠕动了半晌,才说出这一句话,而她的目光,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因为手术凌乱的发丝拂在她的脸颊旁,这样的她,是让人不忍的。
    可,如此下去,难道,对她就不是一种残忍?
    “夕雪,你这样的举止很幼稚,也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我留下来或者离开,夕雪,在你心里,其实一直有的,并不是我,不是吗?所以,我对你的感情不纯粹,倒也是种扯平。”
    直接挑明出这一句话,他能看到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随着他下一句话的说出,她的目光终是带着疼痛移往别处:
    “那台笔记本上,有隐蔽的摄像头,所以,你做什么,我都看得到……”
    她做什么,他都看得到。
    所以,她照顾皇甫奕,他都看到了?
    那样的举止,落在他的眼中,又能怎么想呢?
    想反咬住自己的嘴唇,可,这时的她,连这样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只能看着他示意护士给她重新把针扎进静脉,接着,看他消失于她的视线中。
    为什么,每一步她做的,看上去,都是一种错误呢?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回避她的心呢?
    她该怎么做,才能不让这个男人去决绝地做一些事?
    她只是不想让他出事,只是,想在这辈子自私一下,去抓住他的手,哪怕就这样平平安安活到老,都是种幸福啊……
    除了海风的潇潇声,其他的声音都再听不到了,包括那些连绵不断的警笛都再听不真切。
    趁着夜色正浓,几艘快艇正在飞快地驰离。
    皇甫奕坐在快艇上,手脚被绑住,看上去是被挟持,实际,该是怕他轻生吧。
    刚刚,夕雪从山崖的坠落的情形,只反复地在他眼前浮现,那一刻,身体里无论是感情,或者是力气,都被抽离,剩下的,便仅是归于虚无的疼痛。
    “快把这个喝了!”耳边传来虎哥的声音,他端着一杯血红色的液体,递到皇甫奕的唇旁。
    皇甫奕却依旧坐在那纹丝不动。
    “再不喝,马上你的瘾念就要犯了,喝下它,你可以彻底摆脱那些瘾念。”虎哥并不计较皇甫奕此时的不理会,只把手上的液体再次朝他的唇边移了一移。
    也在这时,后面有另一艘快艇很快地跟了上来,但,虎哥并不惊惶,其他几艘快艇也主动让开道路,让其过来,显见也是虎哥的手下。
    那艘快艇很快和虎哥的这艘并行,快艇那端有喽啰想要回报什么,但,因为皇甫奕在虎哥身旁,那喽啰显见有些许的忌讳。
    “说。”虎哥却是打破了喽啰的犹豫。
    “虎哥,兄弟们去山下搜了,没发现任何踪迹,只有炸弹的碎屑。”喽啰禀告说。
    萧默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在一场爆炸中呢?仅可能是一出极其危险的金蝉脱壳。
    可,刚刚,连虎哥都是被惊骇得没有继续去顾及萧默澶的下落。
    惊骇他的,不是那场爆炸,而是在爆炸后,皇甫奕紧跟着也要跳下去。
    纵然,皇甫奕的跳,和那名女子有着明显的不同,那名女子一跳,带着的只是同生共死的决心。
    皇甫奕那一跳确是还试图想去救那名女子。
    若不是他死死拖住,恐怕,闵芜的这个儿子,如今早就不在了。
    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即便没有炸弹的威慑,下场都不容乐观,也只让他再次确定了,皇甫奕对那名女子的感情之深。
    倘不是深爱产生的牵念,不会连被他那么重的击晕,都因着一份牵念,能很快醒转过来,
    一如,现在,人是救住了,却只剩下一个失魂落魄的躯壳,此刻,他特意召了喽啰过来,其实也是种下策。
    毕竟他是闵芜的儿子,继承了母亲的聪颖。
    “那样大的爆炸声,早吸引了警方,你的手下怎么还敢在下面搜寻?”皇甫奕只冷冷地甩出这句话,但总算是说话了。
    “呵呵,快把这喝了,放心,萧默澶为了那个女人都不会死,也不会舍得那个女人死,你如果死了,到下面,也是一个人!我了解萧默澶,这个男人可以为了利益不顾生死去搏,但,因为有了顾及,在这样的时刻,会更珍惜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