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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在女孩家附近的马路边。夏圣轩默算了一下,估计离家也有个六七公里远。对于他的此次意外,那女孩显然怀着更多问号,告别时还在不停地追问着:
    “那你现在折返回去吗?可是这边也没什么电车。打的也很难叫到。”
    “嗯。我先走一走。看情况再说。”
    “……嗯?……怎么会坐过了呢。”这个终究是疑问。
    “啊,是我开了小差。”夏圣轩朝她自嘲式地笑了笑,告辞说,“你回家去吧。再见。”
    以前也不是不知道。
    红绿灯的跳转时间是有规律的。很小的时候夏圣轩就注意到了,倘若遭遇了一连串的红灯后,接下来肯定随之会迎来一连串的绿灯。
    那是他在读小学时,放学路上用来打发时间的观察。
    过去许多年,这一天却又重新想起来。当出租车带着他们机敏地挤进最后一个绿灯的跳转期时,接下来出现在夏圣轩眼前的,路面上一个又一个,视线里逐渐推远的红灯。叠得满满当当。非常刺眼。
    一帆风顺的行程从这里开始凝滞不前。
    用“凝滞不前”也不能比喻夏政颐眼下和自己的关系了。
    夏圣轩很清楚。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面前是一路的红灯。
    夏政颐的母亲敲响房门说明着把政颐先送去在城郊的远亲家住两天时,圣轩就站在父亲身后,边听他们的对话,边无意识缓慢地抚转着自己的手腕。
    变成了浅青绿色的痕迹。两个手腕上都有。
    与之相比,被政颐在挣扎中踹踢到的腿骨之类,早就不算什么了。
    最后政颐母亲探过身有些窘迫而歉疚地朝圣轩低了低头。圣轩马上放下手,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甚至他想要露出一点惯性的礼貌微笑表示自己没有介意,可发现这次却无法再勉强调动起哪怕一根神经。更何况,什么“没有介意”,根本不对。
    他心里几乎有个声音几乎要破土欲出。只是被强行地,拼尽全力地压了下去。
    有一年夏天。具体是哪年记不太清了,应该也无非圣轩刚读初中,政颐还在念小学的那会儿。暑假的时候两个人总会聚到一起。因为政颐那时肠胃不佳,被他妈妈勒令了冷饮是不能吃的。但小男生难免忍不住。于是某天他们赶在政颐妈妈下班前冲去小店里,一人一支舔得正开心,圣轩突然看见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下班特别早的政颐妈妈正骑着车朝这边过来。眼明手快的他一下把政颐拽藏到身后,等镇定片刻,还和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政颐妈妈说了声“阿姨好”。
    随之才从他身后站起来的政颐,因为不得不把大半个雪糕全都塞进嘴里以免被发现,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眼里泛着痛苦的泪光。
    等到小男生好不容易张口,居然在这夏天的日头里呵了一小片白雾出来。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不记得也很自然。
    冬天里一呵气,夏圣轩就回想起来,同样很自然。
    夏政颐坐在教室里,没多久闻到一股细微的焦煳味。转着眼睛寻找来源的政颐随后发现,右侧有个男生正拿着打火机点着了前排女生的发尾。与浑然无知的女生成反比的,是四周几个察觉的人,露出了或惶恐或窃笑的表情。总之没有人揭发。
    类似的情形总是很多,十五岁的男生离成熟还路途遥远因此总在恶作剧和恶意的两岸间逗留徘徊。与自己这座教学楼并排的公寓平顶上就有已经被雨淋湿浇烂的课本,那据说也是某个班男生的作为,他把同桌女生的书全撒到这里。
    以往的政颐虽然没有与之为伍的心态,却也懒得把厌恶在脸上表现出更多。毕竟他在班上是不怎么和他人来往的男孩,以往倘若看见令人不愉快的场面,要真正插手还缺乏类似的热情。
    哭哭啼啼的女生和总是说着“好可爱好可爱”的女生都是一样地讨人嫌。
    可这些都是“以往”。
    当恶作剧的男生又揪过另一根头发准备继续时,夏政颐抄过手里一本硬皮本就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捂着额角有些发蒙的男生是在看见政颐的表情后才被真正激怒的。
    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政颐又被查出没有完成老师昨天布置的作业。数学老师指着他完全空白的练习册一个字一个字地责骂。
    政颐一天里第二次被喊进办公室。
    班主任按捺不住愤怒地抓过办公桌上的电话往政颐母亲的办公室里拨。嘴里念着早上他刚和人打完架居然还不吸取教训等等。政颐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电话号码按到最后一个数字。几秒沉默后,响起了班主任和人对话的声音。
    很快她希望借助找家长的方式好好打击一下这个屡出状况的学生的决策遭到了挫败。政颐注视着班主任的脸如何从最初的明显愤怒变成了随后的轻微吃惊,以及最后有些无奈而鄙夷地挂上电话的表情。
    班主任朝他挥挥手:“……你先回去上课!作业补上来!你妈妈说没关系,可我还是要对你负责!”
    夏政颐的回应近乎一个冷笑的“哼”。
    知道妈妈不可能在此刻和老师站到同一立场对自己严加管教。那天之后她甚至都不怎么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对于如同背叛者的妈妈来说,夏政颐明白她会想尽一切方式来补救。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他是不是乐意接受。
    政颐觉得应该是这样。
    一月的天暗得特别早。四点时教室里就开亮了所有日光灯。夏圣轩招呼着几个班委讨论寒假和之前的期中考。原本坐在教室尾排但后来被其他同学要求“听得我们压力大,麻烦你们换个地方吧”。圣轩就带着他人去了学生会专用室。
    刚进门就冷得一哆嗦。空了好几天的教室,当然别指望有什么人气。谢哲一边搓手一边四下找空调开关。几个女生团着肩抱坐在一起。圣轩有点懊悔,想再找别处,已经被谢哲一口否决了下来。
    几个人坐在空调吹风口的下面。十分钟后,等夏圣轩身边的女班委哆嗦得已经能让他感觉到时,他放下笔问谢哲:
    “你开的什么空调?”
    “啊?什么?”
    “你不会开的冷气空调吧?”从刚才起就没有半点暖风。
    “别乱讲!我怎么可——”尾音却截得恰好证明了圣轩的推测,谢哲摸过手边的遥控器,有些内疚地笑笑“……不好意思,只看了温度,忘了看运转模式。”
    “搞得哪个人发了烧,你负责么?”
    “我会负责娶她的。”又很严肃地看着圣轩,“如果是你,我也会一视同仁。”
    “劝你还是多吃点肉少吃点菜吧,嘴里得了溃疡就没那么多废话了。”
    第二天发烧的人却是谢哲。
    夏圣轩拿着那张病假条有点哭笑不得,心里想着你小子活该,依旧决定了放学后去他家看一看。印象里他父母也会有出差,万一两个碰到一起也许会让那家伙够呛。
    一直忙到差不多晚上八点。乱糟糟的事太多。虽然谢哲躺在床上连声喊着“唉那个你就别管啦”,可看他根本没力气下地的样子,圣轩还是把他的话置若罔闻,在简单煮完一锅粥后,又打电话给了桶装饮用水供应站。
    把粥盛好交给身旁谢哲的妹妹时,圣轩总算想起了她的名字:
    “啊,佑慈,把这个给你哥哥拿去。”
    “嗯。”小女生转身,提防着烫手小心翼翼。
    圣轩看着她有些蓬乱的发辫,又想起她从刚才一直在啃的东西,心里有点不满起来:“就算你病了,也不能让你妹就这么干吃方便面吧?”他打开电冰箱,想在里面找点能煮热的正常食物。
    送水上门的人似乎和谢哲家有所认识,于是一看里面站着个陌生的少年时有些讶异,挺不信任似的扫了圣轩两眼。圣轩不想解释太多,付了钱后把水桶抬到了饮水机上,水太重,中间差点托不住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