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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谢佑慈就站在身后盯着自己。
    “嗯?”
    “很重吗?”
    “有点——”
    “但我哥哥每次都是一下子就搬上去的。”
    圣轩有些一呆,很快笑起来:“是啊,你哥比我强。”
    哪怕谢佑慈从圣轩临时赶烧的两个菜上抬起头的表情显出她对于这个哥哥的非常喜爱。但是小女孩途中还是时不时地去张望她真正的兄长。回来后又问:“他明天会好么”。圣轩点点头:“肯定会的。”过三分钟,不确定似的又说:“真的啊?”
    夏圣轩摸了摸她的脑袋:“嗯。”
    烧菜好,照顾人,可依靠,细心周到。这种种“像兄长”一般的特质。也许真的比不过一个真正的“是兄长”。
    “像”和“是”之间,还是距离得太遥远了。
    夏圣轩赶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半。一开门看见政颐的母亲也在屋里。夏先生和她同时从桌边站起来,一个走上来说“你电话里说九点前回来吧”,圣轩随便应了一声,朝政颐母亲低了低头,就回了自己房间。
    距离会不会越来越遥远。
    换了每天的上学交通线,夏政颐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比原来多出半小时。被妈妈暂时送到的亲戚家,除了一对夫妇外,就是个年长的姐姐,应该是在读高三的样子。夏政颐每天都只见她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连晚饭也是送进房去的,更别提看电视什么的娱乐了。
    应该用“二姨妈”和“二姨夫”来称呼的人,对政颐还算非常客气。因为他每天早上必须六点之前就起床去读书,连着姨妈也不得不起早为他准备早饭。冬天时的早晨,天还近乎全黑,政颐听见厨房里模模糊糊的光亮和声音,掀开被子一条缝望过去,那里的含混的黄色光芒。
    他不是个爱和人亲近的男生,却也在此刻知道什么叫礼貌。吃完饭时,甚至也会一反在家时的习惯,把碗收进厨房,同时不忘对两个长辈说“我吃好了,姨妈姨夫慢慢吃”。这样一来,原来再怎么没联络的亲戚也对他很是喜爱。
    闲着的时候,年近五十岁的姨妈会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哦。”
    每个大人都爱这样的回顾。一边择着菜的姨妈也乐于这样。大概是和自己家的女儿长久没有聊天一类的沟通,虽然冬天里的自来水让手冻得通红,可姨妈还是越说越投入了。
    政颐对于她所说的两三岁时的自己毫无印象。从床上一个人爬着掉下来之类的,闹洪灾时被举到碗柜上之类的,小时候不怕生很亲人之类的,都像看别人的故事,即便现在知道了,也感觉不了什么。
    后来还提到了他的父亲。
    做姨妈的不知道这个家庭现在的问题,依然用随意的口气说着“你四岁的时候生病,结果把错了脉,病是越看越重,你爸爸还急得差点要打那个乡镇医生”。她把菜盛在器具里抖一抖,转头看着钟:“啊,这么晚了,你饿了吧。饭马上就做。”
    政颐回过神来:“……不,我没有。”
    夏政颐被安排睡在小书房里。
    他有点认床,一开始几天睡得并不好。半夜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有时伸手拉过头上的窗帘。
    清晰的天或繁盛的星星。泻进眼睛来。
    零下6到10度的天气。十字路口两辆专门贩卖烤山芋的推车。年纪大的那个生意总比年纪轻的那个好点。大概是人们一点点同情心的体现。雪也不是难得的东西。虽然下得不多,一融化天就更冷。可多少,还是挺期待下雪的。
    夏政颐在外一住就是三个星期。
    回来时,已经是寒假的开始。
    那一天出了太阳。夏圣轩原本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接到电话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等到他半阖着眼睛答了半天,才突然清醒过来。
    “……你是……井夜?”
    电话那边显然被他这突然的一问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女声片刻才答应到:“嗯……是我。”
    圣轩有些尴尬地揉了揉后脑,朝那边“抱歉你还没睡醒吧”的话赶紧否定着:“不,不,起了。”一边用下巴和右肩夹住话筒穿上衣服。这时旁边有人拿走了电话,圣轩听见谢哲的声音更加吃惊了些,伸在水池里撩毛巾的手停一停。
    “喂,我刚才碰见的她,正好大家都有空,你要不要一起出来?”
    “……唔。”难怪女生知道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肯定是谢哲硬是怂恿由她打来的,“上哪?”
    “出来再说吧。半小时后在中心广场等你。”男声在随后又转成一个女声。圣轩听见井夜在那头说:“……那么到时见。”
    “嗯……好的。”
    刚刚走到路口的时候。夏圣轩看见了跟在母亲身后的夏政颐。
    很奇怪。明明是应该先看到政颐妈妈。可着重点却不同。有几秒的片刻夏圣轩不知该做什么动作,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他停下来,看着一直走到自己面前的母子俩。对方各自提着一个行李赶路,最初都没有发现他。
    “……阿姨……”
    直到圣轩出声,政颐妈妈才抬起头,走在她身后的政颐也看了过来。
    男孩的鼻子和嘴,下半部脸都藏在了灰白条纹的围巾里。
    三周没见。二十几天。
    三周算不算很长的时间,为什么突然夏圣轩感觉政颐长高了。这个意识在政颐和他对视的时候更为强烈,以至于目光不由自主地把政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应该是没有。
    偏浅的头发中心,还是藏着那个白色的发顶螺旋。唯一改变的是男孩的头发长了些,软软地延伸下一点,覆着白皙的额头。
    圣轩刚想说什么,政颐母亲已经做了告别的姿势朝他摆摆手,政颐也跟着她走进了巷子。有个穿特殊儿童鞋的小女孩和他们交错而过跑向这边。把整个巷子里踩出了满满的“呱唧呱唧”声。
    在这个声音里,政颐的背影看起来,依然是几年来一如往昔的那个邻居弟弟。
    冬天白寥寥的光。树枝斑驳。
    时间像条走廊。
    聚会在五点半时散了。谢哲自告奋勇地送另一个同班的女生班委回家,圣轩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故意留下井夜和自己。可也没有推却,和女孩一起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被人流吞没后。圣轩对井夜说:“那我们也走吧。”
    慢慢地,没有太多对话地走在人行道上。更多时候甚至是女生主动地开口,圣轩只是附和地回答。
    “你平时的学习肯定很忙吧。”
    “啊?嗯,挺忙的。”
    ……
    “啊,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本杂志。”
    “哦……嗯,是么。”
    ……
    “冬天还是会有人买冰淇淋唉。”
    “啊……没错。”
    ……
    “听他们说这个新开的餐厅不错。”
    圣轩感到女孩停了下来,他回过身,跟着井夜的视线看过去。
    那么,自己应该说“一起进去看看”吧。
    如果换了别的哪一天,圣轩也许,一定会这么说。
    可不是别的一天。今天是今天。
    如果说以往还有各种遭遇的事情都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可终究夏圣轩此刻也方才十七岁而已。无论能力怎么突出,并非任何问题都能在他的手里完美地化解。以至于当初在听说政颐将暂时住往别处时,夏圣轩的心里有些松了一口气。
    根本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该怎么对待。毫无头绪。像是突然熄了灯的屋子。下一步不知道要往哪里踏。
    是谁拉灭了灯。
    夏圣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寒假碰上了新年,不知怎么感觉假期就好似少掉了几天。谢哲曾经来电话抱怨过家里一下成了禽类屠杀场。而接电话前的二十秒钟夏圣轩还在拧着手里那只母鸡的脖子放血,听到他的话当即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