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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云喃喃:“都是红尘痴人。”
    一德笑:“你妒忌。”
    这也是真的,这两个月来,众人对她不闻不问,她在家出现,便当她是助手之一:“拿毛巾来”, “去看奶瓶热好没有”, “抹一抹婴儿车轮子上污渍”…….
    她不出现,也乏人问津。
    小云终于得到她毕生想要的自由。
    这是她出发到阿利桑那州前夕。
    她来向家人道别。
    屋子静悄悄,不见人。
    她走进书房,发觉保母累极靠在沙发盹着,那小小婴儿则坐在摇椅内凝视窗外拂动树叶。
    小云轻轻坐到婴儿面前,一大一小互相对视。
    小云低声说:“你,就是你,造成我家混乱,我知道你真面目,你瞒不过我。”
    幼儿挥舞四肢。
    小云发觉婴儿根本是另一种生物,他们头大无颈,直接坐在肩上,肩膀又不比头颅宽太多, 双手双脚又短又胖,脚板与脚背一般厚,像一只杯糕。
    眼珠,他们的眼珠却与成人一般大,雪亮,完全不合比例,像是能够阅心的样子。
    “你长大不准忤逆,我会看牢你,我叫行云,我是你阿姨。”
    她把脸趋近。
    这时,约书亚忽然嗒动小嘴,发出唧唧声音。
    小云冷笑:“你想怎样?”
    约书亚唧唧,吐出口水,喷向小云。
    小云中招,扭曲五官怪叫,约书亚呵呵笑,手舞足蹈。
    保母惊醒,忙去抱起小小人,小云居然打败仗。
    她找到佣人,吩咐说:“他们一走,把家里彻底收拾,回复原貌。”
    第二天,一德送她到飞机场,他们器材多,提前半日到。
    一德说:“那里是沙漠, 天气异常干燥,容易脱水,你要当心。”
    小云回答:“沙漠其实最不寂寞,夜间才热闹,不知多少爬虫蛇类飞鸟蜥蜴活动。”
    “还有上百种飞蛾。”
    “有毛大毒蜘。”
    “记住你研究天文,不是生物。”
    “我最喜仙人掌,天然生长,可达一二十尺高。”
    “听说猫头鹰钻洞住在里头。”
    “我会拍照传给你。”
    一上飞机便觉寂寞。
    这些日子,一德与她形影不离,他亦师亦友,又是爱侣,感情已有深厚基础,过一辈子绝对不是问题,一般人都说,最好的伴侣即最好的朋友,难得的是,他们从来不想改变对方,已经十分优秀,无须完美,婚姻不是改造所。
    她什么都可以与他说,呵,只除出川流这个过去的人。
    上菜,同学们大嚼,着服务员添面包倒咖啡,小云最近胃口欠佳,瘦许多, 四肢越发纤细。
    到达当地,他们入住西班牙式平房旅舍,床上有蚊帐,一早起身,发觉墙角爬满蜥蜴。
    那座天文望远镜,已是三十多年前建造,曾经有过辉煌历史,科学日新月异,它早已褪色,只有小云才会耐心阅读档案。
    晚间,同学到附近酒馆消遣,小云一人到旷地探察,沙漠日落在天际映出七色异彩, 渐渐转为一片橘红,娇艳万分,她传真给一德:“希望你在这里。”
    忽然看到一群蝙蝠飞进高耸的仙人掌树杆,她追过去拍摄。
    第二早她已知道滋味。
    小云口渴、发热、小腿上都是麻疹红斑,她知道不妥,立刻往诊所,内心忐忑。
    医生却司空见惯,不以为奇,“这叫沙漠热,你来自潮湿阴冷的温带城市,一时水土不服,又在沙地留连,感染到真菌及其他,引致敏感,不要害怕,大多数个案无须药物过几日也会好转,我且给你退烧药及外敷药膏止痒,多喝水,多休息。”
    返回天文台,看到哈普望远镜传返最新图像,显示离地球七千五百光年的嘉琳娜星云。
    “哈普去春经宇航员修理之后的影像真清澈。”
    “这些闪烁的都是新星。”
    “这张是蝶状星云,哗。”
    服药后的小云倦得眼睛睁不开,“我回旅舍休息。”
    “喂,不行,我们的功课全靠你,小云,这是什么?”
    小云凝神看图像,背书那样:“Red and blue giants,气云,星际风暴。”
    她伏倒桌子上。
    “真可怜,独她一个感染沙漠热。”
    “扶她回去休息。”
    小云松口气,倒在床上,握着拳头, 昏睡过去。
    半知半觉,梦见同学们收拾离去,她急,“不,别留下我一个人”,辛苦非常。
    这时,好像有人用吸管喂她喝蜜水,小云吸了一口又一口,满额是汗,又继续再睡。
    这次,梦见自己逃课,连缺三堂,哎呀,如何应付测验,急得走油。
    有人把冰袋镇到她额上,小云这时肯定房内有人,但不知是谁,好生感激。
    那人轻轻替她用软巾拭抹手臂及双腿,一阵凉意,小云沉睡。
    天黑,没亮灯,那人喂小云喝麦粥,她勉强吃两口,不忘说“谢谢”,这时有同学敲门,“行云,好些没有?”
    由此可知,屋内的人不是同窗。
    莫非是一德。
    小云心酸,也只得一德罢了。
    他替她小心抹嘴,又轻轻吻她手心。
    小云心中异样。
    她知道一德,这不是一德。
    那人再服侍小云吃药。
    小云握住他的大手,抚摸他五官。
    呵,一定是做梦,小云饮泣。
    她浑身乏力。
    不久医生进来,开亮一盏台灯。
    他替小云检查,“嗯,红斑及热度已退,”像是同另一个人说话,“不必担心。”
    医生拍拍小云手臂,小云比较安乐。
    医生离去之后,那人走到窗前抬头看月亮。
    明知也许只是幻觉,小云脱口而出:“川哥。”
    那肩膀,那腰身,分明属于她最最熟悉的人。
    那人轻轻转过头,“哭娃。”
    小云撑起身子,“川哥,真是你?”
    他走近坐小云床边,大手捧着她的脸,“是我。”
    她抓得他紧紧,生怕只是梦境,“川哥。”
    他把她搂进怀里。
    “你怎么找到我?”
    “我到你学校询问,他们说你随团外访,一程飞机便找到你,地球没多大。
    第十三章
    小云听到他磁性声音,双手颤抖,:“川哥”。
    “仍像三岁时一样”
    “你来干什么”?
    “先淋一个温水浴。”
    他在温水里渐渐注入凉水,好使小云热度减退。
    “好多了,早些时,身体像融蜡般”
    “找我干什么?”
    “哭娃,我来把你领回去”。
    小云微笑,抚摸他嘴唇,“你已经丢弃我。”
    “小云,我在黑森林置有木屋,三亩多地,包括两人岸长满水仙花的小溪,跟我一起生活,让我照顾你。”
    小云已经清醒,她手软脚软靠在床上,让川流帮她套上衣服。
    “小云,我没有一日不想念你。”
    小云看着他的脸,围到他身上,仰起头索吻。
    川流忽然落泪。
    他们没有离开过旅舍。
    “你又长高了,可是如此瘦削,”川流细语:“我仍然可以背你终身,见不到你的日子,除出借工作销愁,就是酩酊,我自备绿苦艾酒匙羹,放在衬衫口袋。”
    小云抚摸他的手臂炙伤皮肤,结痂,相当平滑,但像一层透明塑胶。
    连毛孔也无,,{可有知觉}?小云问。
    他答:“你的和碰上,还是十分敏感,你的双手请勿离开我身躯。”
    小云轻轻抚摸他面孔,他额角的widow's peak最漂亮,不知怎地,人家四方前额,他在额中心却多出几个毛囊,含蓄地长多小撮头发。
    川流有一个管显著的鼻子,挺直但两眼之间有节,小云听到别人说过,男人的鼻梁与他们其它部位有点关联。尽管医生再三否认传说无任何科学根据,但是大川有一管出奇漂亮男子应有的鼻梁。
    小云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