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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云不放过,“你看,恶有恶报,你黑心,叫我睡地下,结果你也没床睡。”
    一德百口莫辩:“冤枉。”
    “记住,但凡女生不高兴,都是男人的错。”
    “是,是。”
    小云忽然降低声音,“你就是我的床垫。”
    “明白,明白。”
    小云“霍”一声把他的皮带抽出。
    一德觉得他似置身天堂一般快活。
    当然不能没有床,他俩到家具店选购。
    服务员努力推荐双人床。
    “我那只指环仍然在裤袋里。”
    小云不出声。
    结果,他们选了两张小小单人床。
    悠悠与她的大群随扈终于驾到。
    云妈把主卧室,让给亲家,他们用小云房间,悠悠睡自己卧室。
    小云发觉幼幼一改常态,并不如想象中刁蛮,她情绪平稳,对环境反应有着十分之一秒的迟钝,仿佛灵魂要利用刹那归位。
    她四周的人包括大伟却丝毫不觉这细微差异。
    幼幼胖许多,小圆脸有点臃肿,动作缓慢,那日,她坐卧室窗前,小云把姐姐双脚搁在膝上, 替她按摩足踝。
    小云问:“辛苦吗?”
    幼幼答:“妈妈嘱咐:再辛苦也不能讲,免得小云对怀孕一事有阴影。”
    “呵。”
    幼幼忽然说:“真不知道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她掩脸哭泣。
    “幼幼。”
    小云急急拥抱幼幼。
    “别哭,你若伤心,胎儿亦受感应。”
    幼幼饮泣。
    “你怕什么,幼儿有四祖争着照料,还有保姆佣人司机一大堆,大不了我也加入军队。”
    幼幼不出声。
    “你即要荣升母亲阶段,从此失去幼幼地位,婴儿才是新幼幼。”
    幼幼忽然掰开妹妹手掌,去看那条白色刀伤疤纹,这时,小云才知道,幼幼并没有忘记川流。
    世上没有和平分手这件事,总有外伤内伤,恒久不愈。
    两姐妹相拥而坐。
    云妈看见,取笑她俩,“现在隔了一个肚皮。”
    更衣时小云看到姐姐变形肚皮,惊骇莫名,不敢正视。
    幼幼让她感觉胎动,她也不敢伸手。
    可怕。
    傍晚,一德轻轻同云爸说:“孟先生我有话说。”
    云爸心中有数,“请讲。”
    “我想安排两家父母见面,并且,想得到你的同意,向小云求婚。”
    云妈在一旁听见,只觉双喜临门,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咧开嘴笑。
    “谢谢两位。”
    云爸嘘出一口气,“两个女儿都送出门,大功告成。”
    连一德都笑出声。
    小云进来,“说什么那么高兴?”
    “一德要向你求婚。”
    小云微笑,“我俩已经同居。”
    一德飞红了脸,连忙掏出指环。
    小云轻轻说:“待幼幼生产后才宣布,以免她误会有人抢镜头。”
    云妈点头。
    小云把指环套上,看着一德微微笑,一德喜极而泣。
    那天晚上,小云做梦。
    她看到自己的胸膛打开, 不见了心脏,小云又惊又急,找来针线,先粗略把胸口缝好,然后到处找,她去到街市,见两只黄狗争夺一团红肉,急忙探视,不,不是她的心脏。
    刚喘定,忽而看到后园有人烧烤, 一股血腥味。
    小云走近,那人抬头。
    “川哥。”
    川流仍然那样漂亮英伟,却冷冷不羁看牢小云,像是不认识该少女。
    他把烤炉上半焦的肉搬到碟上,切开一片,放进嘴里,半凝固血液自嘴角滴下。
    小云惊呼:我的心!
    川流又切下一片,丢给一只狗。
    小云抢过剩下的心脏,拥在怀里。
    她既惊且怒,忍无可忍,取起一把尖刀,用力插进川流的胸膛,她是那样用力,六七寸长的刀刃完全没入川流胸膛,噗的一声,鲜血喷出。
    小云退后,大声嚎叫。
    这时一德推醒她,“小云, 小云。”
    他扶起她。
    只见小云一头一脑冷汗,头发都粘在额角,脸色灰白,双目无神。
    一德心痛,“小云,做什么噩梦,快醒转,”他斟热茶给她。
    小云渐渐回过气,那沓沓梦境,亦忘掉大半。
    “可怕。”
    “什么可怕?”
    “幼幼的肚子,真不能想像怀孕生育有那么恐怖,我永远不要孩子。”
    一德不禁微笑,“生育是最自然的事,连英国女皇依丽莎伯二世也生过四胎。”
    小云打了一个冷颤。
    更可怕经历接踵而来。
    小云在演讲厅,讲师说:“孟行云,本系打算组员到阿利桑那州天文台学习一周,想你愿意参加。”
    同学们笑:“小云去,我们也去,她一定带足粮草,又谙烹饪,全组得益。”
    小云说:“英格烈去过格林威治村,她足踏零度纬线,十分神气。”
    “你们填表格参加吧。”
    这时讲师接电话:“孟行云, 有一位高先生在门口等你,你家有急事。”
    小云急急走离座位,碰跌椅子,差些摔跤。
    同学连忙扶住她,“小云,为何心慌意乱?”
    小云陪笑,“我姐姐就快生养。”
    “呵。”
    果然,一德在门外等她,“悠悠羊水破穿,已往医院。”
    小云深深吸口气。
    一德看着她,“别怕,有我呢。”
    这时如果不为悠悠打气,实在说不过去,小云唯有硬着头皮上。
    进入产房,只见人头涌涌,医生、看护、双方母亲,额脸已走油浑身是汗的大伟,加上产妇,把房间挤得密不通风,再添小云,像嘉年华会。
    悠悠叫妹妹:“小云,小云。”
    “这里。”
    小云走近。
    悠悠咬紧牙关,在妹妹耳边说:“倘若我有三长两短,你要替我把约书亚带大。”
    约书亚,婴儿名约书亚?
    小云魂不附体,只能点头。
    悠悠痛得五官扭曲,但她忍住不哼一声,越发叫小云心痛。
    护士这时大声说:“悠悠,来,努力,你做得到:一、二、三、深呼吸,用力推,四、五、六、七、八——”
    悠悠说:“我不行了。”
    “别气馁,一、二、三——”
    小云看到胎发渐露,恐惧得手足僵硬,忽然之间,医生捧着胎儿的头,硬生生把他扯出,小云听到一阵欢呼,两个母亲扑进近看初生儿。
    小云只看到一大片血淋淋,她头昏脑胀,独自扶着墙悄悄走近房门。
    这时大伟痛哭:“我儿,我儿。”
    小云伏在门口呕吐大作。
    一德赶近扶住。
    小云天旋地转,终于晕厥,失去知觉。
    醒来之际只有一德扶着她微笑。
    “他们呢?”
    “都拥着约书亚。”
    小云点着头,这是新悠悠,小云已升级做阿姨。
    “初生儿浑身血污,是有点可怕。”
    “呵,简直不似地球生物,他也不乐意离开子宫,凄凉号哭,呵是,悠悠好吗?”
    “很好,抱着八磅重儿子不放。”
    小云喝罢热咖啡,犹有余怖,“我回家更衣,我今日已经受够。”她双手颤抖。
    “你还未抱约书亚。”
    “我不要碰他!”
    约书亚像所有婴儿一样,遇风就长,到满月之际,已经十多磅重,肥头,大耳,别的婴儿凭外貌一时难分性别,他就喜欢皱眉,两条小小浓眉长在突出的额上,很不和善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男婴。
    平常他穿白衬衫军佬裤,浓发被蜡到一边,还不识坐,爱靠在小摇椅上瞪着食物与大人。
    他成为至尊宝。
    大伟说:“约书亚对着我一笑,我整日快乐指数便已达标。”
    最奇的是他爷爷,读报也把他抱怀里,每隔三五分钟,用鼻子擦孙儿鼻子,然后再继续严肃阅社论。
    他们要回英伦。
    “英伦大学制度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