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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小会儿,第五岐问荀靖之:“奉玄醒了?”
    荀靖之“嗯”了一声。
    “伤口疼么?”
    “伤口?”
    “肩上。”
    荀靖之这时才察觉到后肩处沉闷的痛意。那痛意很钝,如果第五岐不提醒他“肩”,他几乎想不起来去察觉它来自身体的何处。手腕的旧伤、各处的旧伤,都隐隐作痛,原来后肩上也在痛。
    第五岐说话时的声音很清楚,荀靖之知道第五岐醒了,说:“不疼,渴了。”
    “渴了么?我叫人来。”第五岐躺在床的外侧,他伸手微微拉开了床帐,微弱的烛光透了进来。
    荀靖之眯了一下眼睛。
    第五岐起身,荀靖之拽了第五岐一下,说:“我也想坐起来。”
    荀靖之发现自己的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他的伤在肩上,虽然并不严重,但他不敢乱动,害怕伤口崩裂——崩裂了得重新包扎,何必费那么多事。
    第五岐借帐外的微弱烛光扶荀靖之坐起来,帮荀靖之披了一件衣服,小声对荀靖之说:“奉玄太瘦了,我都不敢抱你。”
    荀靖之哄第五岐说:“没瘦,浊气日去,满身清气。”
    “嗯,没瘦。”第五岐语气敷衍地回荀靖之道。
    荀靖之知道第五岐这是不高兴了,第五岐不高兴了就会这样说话,故意让他知道他不高兴了。每次第五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荀靖之只是想笑。
    荀靖之毕竟是郡王——他是江陵郡内的长官,于是问了第五岐城内的情况。第五岐不用他多问,简明扼要向他说了城内的死伤情况、夜里安排了谁在守城、城门修到了什么地步、城内共有多少兵马、敌军逃到了哪里、建业如何调粮……荀靖之听完,暂时放下了心。
    第五岐自己披好了衣服后,唤了守夜的婢女。
    婢女在屋子外间轻声问:“侯君和郡王是要起床么?”
    第五岐问荀靖之:“还睡么?”
    荀靖之说:“头晕,再睡一会儿?”
    第五岐“嗯”了一声,对婢女说:“不起来,是郡王渴了,请倒温水来。”
    “是。”
    荀靖之对婢女说:“帮我再备上清水漱漱口吧,嗓子里有血腥气。”
    “是。”
    第五岐说:“那帮我也备上吧。不是起床,不必过分麻烦。”
    “是。”
    守夜的婢女出去叫人,第五岐问荀靖之饿不饿,告诉他灶上温着清粥和豆腐。江陵城内没什么吃的,郡王也只能喝粥吃干煮豆腐,最多加一枚鸡子。
    荀靖之睡得不辨时间,已经饿过劲了,反而觉不出饿了。他只知道现在天还黑着,不知道自己这一觉是睡到了傍晚,还是睡到了半夜,于是问第五岐几更天了。
    第五岐说应该过了寅时五刻了,鸡快要叫了。
    荀靖之说大家都累了,就不必麻烦厨房了,等他再睡一小觉,天亮之后,众人一起吃饭就好。
    荀靖之和第五岐两个人说着话,守夜的婢女回到了屋中,行礼之后撩开一半床帐,打开了床上的围屏,暂时点亮了帐内的烛台。两个婢女端来了杯盏和唾盂,请荀靖之和第五岐漱口、喝水。
    漱口的水是菊花露水,荀靖之漱了漱口,又喝了一盏温水,觉得喉中的血腥气终于淡了下去。
    第五岐漱口之后,让婢女退了出去,替荀靖之脱下披在身上的袍子,要扶他躺下。荀靖之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第五岐摸了摸荀靖之的额头,额头微微有些烫,他在荀靖之的肩侧戳了一下——他的手指避开了伤口正中,只摁住了淤青处,微微用力。荀靖之立刻说:“疼。”
    第五岐说:“我以为你傻了呢,不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不疼。”第五岐转身去熄灭了蜡烛,又回了床上。
    “没傻。”荀靖之问:“好友身上有伤吗?”
    “有。”
    “哪里?”
    “心里,被高平郡王戳成八百瓣了。”
    荀靖之躺在床上,被第五岐的一句话逗得闷闷地笑,说:“好了、好了,不是大伤,我好好养着。”
    第五岐躺回了枕头上,小心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嗯”了一声,说:“头发白了。”
    荀靖之在第五岐怀里蹭了两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说:“倒也不难看。”
    第五岐亲了一下他的发丝,说:“不难看。梦中云,云外雪。像雪一样。”*
    荀靖之枕在第五岐颈侧,忽然说:“佛子友人。”
    “……”
    第五岐沉默了片刻,道:“小道长。”
    “哈哈哈,你哪里那么叫过我。”
    “你叫我‘佛子友人’的时候,我经常听别人这么叫你。”
    荀靖之奇道:“原来以前有人叫我‘小道长’么?”他说:“我睡着了,睡得又黑又沉,后来做梦,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了,我梦见自己还在堂庭山上,那是一个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