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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岐说:“让我猜猜为什么,因为下雨了,因为现在屋子里的香是隐机观的香,松里坐云。”
    荀靖之这时才注意到香气——松里坐云,他太熟悉了,竟然一时没有发觉,屋中燃的香竟然是松里坐云。
    “好友去过堂庭山?”
    “没有,我去了建春宫,在那里碰到了你师兄虚白散人。散人服食黄精、注重养生,模样与多年之前几无差别,身体也十分康健。散人以为你在建春宫,赶去见你,没想到碰到了我。我请散人帮我修好一把没了弦的琴,散人帮我修琴,又赠我香丸、愈疮药、虎皮褥子,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师兄一切都好。师兄……模样没怎么变么?
    荀靖之说:“我师兄修过的琴是不是也在这里?”
    “在,我去拿来。”第五岐松开搂着荀靖之的手,下床取来了琴盒。他回到床上,打开了琴盒,荀靖之在黑暗里坐了起来,凭着感觉去摸盒子里的琴。
    荀靖之说:“我知道我为什么想起堂庭山了,师兄给琴上了琴油,我好像闻到了香气,不,梦比我先察觉。松里坐云香、琴油香……多少年未曾闻过了。”
    琴木被保养得很好,触手温润。荀靖之用手指勾住琴弦,“当——”琴上发出了一声悠长声响。第五岐将琴放在了荀靖之的手边,荀靖之拨动了几下琴弦。
    外面依旧在下雨,床帐中有琴声,声音连不成调子。
    荀靖之说:“忘了怎么弹了。”
    第五岐重新躺回荀靖之身侧,说:“往后有了空,想学就能捡起来。”
    荀靖之说:“好友怎么去建春宫了?”
    “你回了南方,我想你。建春宫是你修的,我便去了。”第五岐说:“我在建春宫里求了一卦,你师兄散人既然在,就帮我解了卦,他说卦上说:我所求之事,初始磨难重重,小劫不断,又有一大劫,如果能渡过,往后都是坦途了。散人问我求的何事,我没有告诉他。”
    荀靖之问第五岐:“好友求的什么事?不告诉我师兄,告诉我吧。”
    “我问的是高平郡王的凶吉。郡王以往过的不顺,年少时坎坷多难,早早吃完了所有苦头,历完了所有劫数,过完今年,往后就都是坦途了。”
    荀靖之说:“……也没有吃多少苦头。”
    “我和你年少相识,奉玄的前二十多年,比我难过。奉玄怎么算没吃过苦头呢,才脱童稚,便离别母亲兄长,初次下山,遭遇了宣德变乱……后来与国同难。小事大事,种种事情,总之摧磨人心。江陵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奉玄已经把所有波折渡过去了,往后就只是平稳的日子。”
    “五岐兄,我觉得自己过得不算不好。我有吃有穿,国难到来,你去找我、我舅舅记挂我;我执迷不悟,我姨母叫醒我。我身边都是熟人,你过得比我不容易。不说以前,我和你分散之后,你独自困居洛阳、去日本国,北上到平城,又来建业——这些事我都不敢细想。”
    “都过去了。奉玄,你对我说过:奉玄是有大福之人,我们两个在一起,就能逢凶化吉。我记得牢牢的。我总是遇见贵人:在洛阳遇见棱伽、去日本国遇到抚子内亲王,我要进并州,阿质达显就是并州人,熟悉并州地形。奉玄,我遇见的种种贵人,都与你有关,你就是我最大的贵人,是我的吉星。”
    荀靖之笑了一下,对第五岐说:“我把波折都渡过去,往后我们两个不必逢凶了,遇见的都是吉事。”
    第五岐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荀靖之的背,说:“以后你要是想学弹琴,我们可以去堂庭山住。”
    “带我去岐山看看吧。”
    “好。”
    “岐山高吗?”
    “高,很高大。岐山北接麟游县,东连扶风、眉县。堂庭山下雪好看,岐山下雪也好看,百里苍松白雪,风吹银涛乱动。”
    “秋天呢?”
    “秋天松针落了一地,蒿草开始变黄,松针、蒿草厚得像毯子,踩上去是软的,一走过去,小虫子绕着头飞。我以前和我师弟一起去山里捡过松子,我们两个偷偷去,不告诉别人,我师弟掏到了松鼠的窝,窝里面除了有松子,还有核桃。”
    “五岐兄,北方很好,建业的秋天似乎也很好,红色、黄色,还有明艳的金色,看了眼睛很舒服。我们过一阵就回建业了。等我们回了北边,我们要不……偶尔也还回南方来。”
    “好,还回来。我们两个一起南下。我没在秋日里的建业久住过。”
    “那我们去你家里住。”荀靖之说:“我也没怎么在建业住过,去年秋天我住在会稽,听乡人唱歌,听不大懂他们唱的什么:天落哉,马来哉。好像是说下雨了。碰上今天这样的雨天,他们会说:雨落得噶瀴,当心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