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总是这样,擅自决定,擅自给予,为他安排好一切,唯独没有过问他的想法。
    “我倒宁可你图我的钱,至少简单好懂。”
    玄霄撕扯了一小块煎蛋的酥边放进嘴里,还在轻快地开着玩笑。
    “您根本——”慕容紫英少有地声调因为怒意拉高,“不懂感情,也不了解别人。”
    “你希望我怎么做?”
    玄霄将撕成小块的面包蘸进有些单调乏味的奶油浓汤。毕竟他厨房里剩下的材料不多。
    “你看,你很清楚我不懂感情,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如果你觉得那不是通过学习就能掌握的东西,最好能从头说起。”
    这回换到慕容紫英沉默了。
    的表情上有一些落寞,就像是没能得到所想的收获,还有一点困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询问到:“比如,您希望我留下,是出于喜欢这种情绪吗。”
    “还是考虑利益,或者是觉得‘这样做性价比最好’?”
    “我认为两者都有。”
    “你要我把不理性的部分归于‘喜欢’吗?”
    事实上他是这么想的,冲动,不计代价,渴求,希望,尽管有所偏差,玄霄讲这些奇怪情绪的聚合物称之为喜欢。
    就像是面粉和豆沙馅放在一起并不能直接变成豆沙包。
    “……”
    “您有喜欢吃的东西吗?喜欢的小动物?或者喜欢的物品和事情,比如旅游、棋牌游戏……这一类休闲类的活动。”
    从头诠释“喜欢”似乎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人类本该有这种天赋,就像婴儿有天生的反射寻找母乳,喜爱糖果,分泌多巴胺。
    “您对学术的天赋和偏执暂时不列入考虑。”
    “你做的饭?”
    玄霄似乎很认真地在记忆里检索。
    “我对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时间照顾动物。如果要说出去走走,我不介意公园或者水族馆之类的地方,适度的步行和休息有益于健康。”
    “…………”
    慕容紫英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三条耳机线缠在一起,眉头皱成一团。
    “那么,您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随便说几样都行。”
    玄霄眼球转了两圈,最后如实回答:“不知道。你看起来没有特别偏好的。”
    他从来没刻意观察过。如果非要回想,慕容紫英准备的食物,每天都不太相同,但看起来营养均衡,似乎没有什么偏爱或者挑食。
    “……………………”
    慕容紫英叹了一口气,他明明知道,却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失落。
    “……”
    “有的话,这是我应该记住的部分吗?”
    玄霄似乎是很认真地垂询。
    慕容紫英抿了抿嘴唇,眼睛多少有些失落地偏开:“不……还是把您宝贵的大脑留给学术界吧。”
    “按你的意思,‘正常人’似乎应该记住伴侣的喜好。”
    “不是‘应该’……至少不是强制要求。”
    “我想表达的是,大部分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慕容紫英稍微顿了顿,脸红了一下,“会下意识地探寻对方的喜好,方便……照顾,或者投其所好地赠送礼物之类。”
    “当然,关系好的家人也是。”
    “喔。”
    玄霄露出一个忽然想明白似的笑容。
    “……难怪。”
    “什么?”
    “所以你认为这应该是家庭教育负责的部分。”
    玄霄一脸理直气壮,好像找到了答案,将自己的过错完全开脱出来。
    “……”
    慕容紫英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找到了问题根源。
    “说起来,我没问过您的家庭情况。”
    一个人在家里过年的玄霄教授,奇怪的朋友过来帮忙做饭,和家人几乎没有联系……怎么想都不是有和睦的家庭。
    “关系不算好,念完本科就没回去过。”
    “我会定期给他们打赡养费用,不过他们退休金也不低,应该不缺钱。”
    “…………”
    慕容紫英紧锁的眉头就没展开过,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想,完全可以不见到他们。”
    “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是说,他们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让您不愿意回去?”
    玄霄站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简单潦草的陈述着他的过往。
    父母的寄予厚望,对于社会地位的重视,严苛的要求,以爱为名义的压迫。
    他可以做到,每一点要求也都可以接受。
    但日积月累下来,一切最终爆发于父亲希望他考公务员,按家里铺好的路从政。
    “他们不能擅自决定我的人生。”
    压死骆驼的往往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慕容紫英沉默了一会,出于期望给孩子过大压力的父母并不少见,因此遭受心理障碍的孩子也有很多。他可以理解那种令人窒息的爱,但能做到玄霄这样,出类拔萃而决绝的人,应该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