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翻来覆去,也睡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听得那人轻声问道,“晚吟,可是石洞太糙,硌得慌?要不要再垫些软草?”江澄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应声了没,只是翻滚间感到接近了一处热源,缓解了他的焦躁,贴得更近了些,这才沉沉睡去。
    江澄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日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略略有些刺眼。江澄眯了眯眼看向四周,没见到蓝曦臣的身影。自己身旁倒是有茅草铺成的毯子,有一处边角还被压在身下。
    江澄理了理衣冠,提着三毒跃出洞外。这里毕竟是玲珑阁的地盘,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江澄在周围的林间绕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蓝曦臣,心下疑惑,不免有些担心。又回到洞口,仔细看了看近处的杂草。山间潮湿,清晨杂草被露水打湿,人踩上去,会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在那片凌乱的野草中,江澄很快就找出一条路来,越往前走,湿气越重,隐隐有水声传来。江澄想,蓝曦臣定然是去寻山涧了,只是不知,为何会耽搁了这么许久还未归来。
    就在这时,手中的三毒亮了起来。蓝白色的光晕隐隐现于剑鞘之上,江澄换了个方向走上几步,那光芒旋即隐而不见。
    难不成,这是在指引方向?江澄抽出长剑,向着刚刚的那个位置走了两步,果然见到剑身之上的蓝家云纹有流光跃动。
    这或许就是灵器之间的感应,江澄收了三毒,跟着就剑指引的方向走去。
    但是预想中的山涧却并没有出现,反而离刚刚那水声更远了些。江澄极目所见,乃是又一处山洞。快步走了过去,却在洞口看见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蓝曦臣确实是在这里,却并非孤身一人。在他身旁的,竟然是身死多时的金光瑶!
    蓝曦臣显然也是刚刚寻来,看见金光瑶,还是当年在观音庙里的模样。断臂染血,悲愤孤伤。
    “阿瑶!”
    金光瑶浅浅勾起嘴角,像是笑,却又带着无限悲凉,“二哥,我等你很久了。”
    “阿瑶,你怎么会在此处?”
    蓝曦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他信任了许多年,自以为了解,却始终不懂的那个人。
    洞外的江澄想到了一件事。金光瑶和聂明玦的尸体不翼而飞,只有刀灵被缚,难道是有人让金光瑶献舍归来?
    只是蓝曦臣似乎迷怔一般,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他所有的认知一昔颠覆,又沉溺在亲手杀死自己兄弟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可有一个问题,他闭关三年兜兜转转也没能明白过来,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忍不住开口相询。
    “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推开我?”
    金光瑶微微一笑,却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二哥,我们年少相识,这么多年……你,当真不明白吗?”
    蓝曦臣怔住了。他以前不懂,因为心中无爱无恨。可是金光瑶的死在他心中扯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而江澄,却是那个将窟窿填满,填平,让黑色渐渐褪去,让希望溢满胸腔的那个人。所以他无法回答阿瑶的这句话,几年前他或许真的不明白,可是如今,有人让他懂得,这世上,终是有那么些毫无缘由的执念,勘不破舍不得,纵使痛苦也甘之若饴。
    而在洞外的江澄,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蓝曦臣的脸上,分明闪过复杂而痛惜的神情,看在江澄的眼里,却是如此刺目。
    而金光瑶依旧追问道,“二哥,当初,你答应陪我一起死,那么现在呢?”
    蓝曦臣尚未答话,一道紫光劈来,将那个“金光瑶”瞬间打散。
    蓝曦臣清醒过来,唤道,“晚吟!”
    江澄怒气冲冲,“蓝曦臣你傻的吗!看不出来这里只是一处幻境?那个金光瑶分明就是妖物所化,你还白白地与它剖心掏肺,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蓝曦臣自知刚刚陷入迷局,若不是江澄的一鞭,怕是还要与那妖物纠缠下去,坠入更深的幻境之中。可他却不明白,江澄是怎么发现那不是真的金光瑶的?若说夺舍献舍之术,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澄看出他心中疑惑,三毒护住身体与他侧身而立,说道,“观音庙那日之后,金光瑶的帽子被聂怀桑捡走了。”
    是了。刚刚那个“金光瑶”,还戴着帽子,姿态神情,都与当时一模一样。可当年蓝曦臣心神恍惚,根本不会在意聂怀桑做了什么动作,方才又如坠迷梦,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所以才会差一点被其蛊惑。
    想到这里,江澄怒气更甚,“是不是刚刚他让你陪他一起死,你也会应下!堂堂姑苏蓝氏的宗主,竟然会被这么一点点的障眼法给迷惑!”
    “不会。”蓝曦臣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