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解开它!”江澄见无法挣脱,只得再次呼唤。
    可蓝曦臣却依旧置若罔闻,向着那株古树,又近了一步。
    江澄失去了耐心,怒道:“蓝曦臣!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我欠他的,我自己来还!你凭什么逞英雄?你凭什么枉顾我的意愿自作主张?!”
    蓝曦臣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望向江澄。
    明明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可竟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蓝曦臣没有出声。可是江澄分明看到了他唇角开合,一句话淹没于无声之间。
    他说,晚吟,对不起。
    江澄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只觉得周遭冷寂,如坠冰窟。对他好到不惜自损自伤的人,反倒来对他说,对不起。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诛心。
    曾经的魏婴,现在的蓝曦臣,谁不是真心待他,可谁又曾问过他,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江澄咬了咬牙,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他看着蓝曦臣立于古树之下,一抬手,便可触及那朵清雅圣洁之花。
    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蓝曦臣,别逼我恨你。”
    江澄的声音很轻,语调很缓,若是稍不留意,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可是蓝曦臣又哪里可能错过。
    朔月上紫光黯淡,那因两人靠近而盛极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
    蓝曦臣心中钝痛,眼见着江澄被困于灵网之中摇摇欲坠,恨不得即刻将他拥入怀中。
    可他不能。
    他有他的坚持,不能放弃,让江澄去受那折寿之苦,亦非他所愿。
    于是蓝曦臣只能逼着自己强行转身,用袖袍遮住朔月的光华。
    一炷香的时间很短,又或很长。短到那温热的血色无法消弭不见,长到江澄在灵网撤去后依旧一语不发。
    两人之间骤然而至的冰封,犹如周遭的玄武岩上千年不化的风霜。
    冷寂,从那颗被彻底净化的金丹周围扩散开来,似是冻住了一切虚空。
    江澄一刻也没有停留,从鬼蜮沼泽出去便御剑回了莲花坞。而直到此刻,一直强行压着气血的蓝曦臣,才忍不住溢出一阵咳嗽……
    是以当蓝曦臣时隔几日再次见到见到江澄时,也顾不得这是在兰陵金氏山门之外,只想紧紧拥住眼前之人,无论是惩是罚,再也不要分开。
    世间最苦,莫过相思。
    “蓝曦臣你!”江澄被他这么一揽,心中怒意更甚,手肘一抬,狠狠地向后撞去。却不想蓝曦臣即刻松了手,竟没再动作
    江澄直觉不对,转头一看——只见蓝曦臣伸手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额间有冷汗落下。
    江澄一惊,知道是无意间碰了他的伤口,心里早就乱了,疾声问道,“怎么样?可是还疼?我……我给你看看伤口。”
    蓝曦臣虚虚碰了碰他的手,摇了摇头,“无事。”
    “蓝曦臣!”江澄心中又怒又痛,却又不敢当真丢下他,只得扶着他,嘴上骂道,“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不管是伤了痛了还是难受你都只说无事是吗!”
    “晚吟——”面对江澄忽然而至的怒气,蓝曦臣一时无措,可心中却如沸水滚过一般,带着满溢心间的酸胀。
    他从未在意过的受伤,江澄在意,他从未言说过的痛楚,江澄在乎。
    他的晚吟,在疾言厉色之下,重重包裹着的,是一颗隐藏极深的赤诚之心。
    世人皆以为三毒圣手阴翳狠厉,只有蓝曦臣明白,他的阿澄,有着最柔软最善良之心,配得上这世间至诚至净之美好。
    江澄带着蓝曦臣回了姑苏。蓝曦臣受伤未愈,灵力不稳,自然是不能御剑的。江澄无奈,将人送回寒室,又实在狠不下心来,将他丢在一旁。
    打了水,取下纱布为他换药,却眼见着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算起来他们从鬼蜮回来也有数日,蓝曦臣修为不低,又怎么会——
    江澄猛然醒悟过来。两人因为云壁之术,合则灵力提升,分则灵力骤减,江澄固然不受影响,可蓝曦臣却是深受其扰。而这半个月来,两人一直分地而居,江澄更是因为心中迁怒故意避开蓝曦臣,可没想到,云壁乃是感知双方情意的术法,江澄的冷落不打紧,却是苦了蓝曦臣,伤口反反复复,总不得好。
    江澄抓了他的手臂,心中涩痛,“你怎么不说——”
    “晚吟,”蓝曦臣苦笑着开口,“当日我自作主张,怕是惹恼了你,这点小伤,再过几日也就好了。”
    江澄听得此言,坐直了身子,缓缓摇了摇头。
    “蓝曦臣,我是你名正言顺的道侣,亦视你为一生挚爱。无论何事,你都可以与我相商,而不是阻我瞒我。”
    江澄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再为蓝曦臣话语之中的搪塞之词发怒,“这几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