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西不热络也不冷淡地“嗯”了一声,只提着那些蔬菜和肉类站在一边。虎斑犬趴在脚边翘起屁股,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池竹西随便摸出块生肉扔给了它,虎斑犬眼睛一亮,冲上去叼着肉,尾巴摇个不停。
    他说想吃辣的,结果李路达直接把火锅搬上来了。
    架好煤气罐,两个人直接在木屋外的树下点火架锅,开始吃起了火锅。
    李路达和容岐同龄,面相老成很多,将菜下锅的时候挽起袖口,手腕上缠着一条陈旧的红色手编串。火开得大,汤料沸腾之后溅到手上他也只是转了转那条编串,看见上面没溅上油就不管了。
    “给。”李路达挑起一块嫩牛肉片搁池竹西碗里。
    池竹西小猫进食,不怕辣但怕烫,他捧着碗吹了几口才把肉送进嘴里,就算这样还是觉得烫,鼓着嘴进气,没两口就放下碗。
    李路达又给他夹了几筷子:“放碗里凉着。”
    池竹西想了想:“蔡闫晚上吃什么?”
    “她有她的晚饭。”李路达搅着锅。池竹西话很少,能让他主动开口,即使问的是晦气的蔡闫,李路达也有问必答,“讲究的阔太太是这样的……花椰菜好了,吃么?”
    池竹西把碗推了过去:“看起来你们是老相识。”
    李路达点头:“算是朋友。”
    池竹西咬着筷子点头,觉得有些好笑。
    他笑起来一如既往的很乖,眼睛眯起来,睫毛挡不住眼睛里细碎的光,又比平时都要平静。像山林里蹿出来接受人投喂的小动物,不怕生,就算不清楚这份食物背后的意义也无所谓。
    他只是在接受,他已经很习惯只是接受了。
    李路达拿着筷子的手却因为这个笑顿了顿。
    “那挺好的。”池竹西说,“我没有什么朋友,你比我强。”
    李路达:“是吗。”
    “其实我不怎么吃火锅,一个人去吃会很奇怪,和人一起也奇怪。以前池淮左倒是喜欢带我去,他什么都想吃,每次点一大桌子的菜根本吃不完。”
    “你们不是每次都连锅底一起打包吗?”
    池竹西抿着嘴,笑着摇头:“打包回去也没机会吃,池淮左说不能浪费。但是常青市有那么多好吃的,池淮左一天一个想法……等再想涮火锅的时候,之前打包的在冰箱里都坏了。”
    李路达也笑起来,嘴角的两道疤快要扬到耳朵边,很古怪:“我知道你小时候肠胃很不好,因为吃坏过肚子。”
    “那是因为池淮左不信邪,说高温杀菌,没变质多久的东西吃不坏肚子。进医院几次之后被安女士骂了,说他是个猪脑子。”
    “那么小的事你都记得。”
    池竹西吹了吹碗上的热气,终于把那块被咬掉一口的肉全部塞进嘴里,含糊说:“但是我不记得你。”
    李路达继续涮菜,笑容不变:“不记得也挺好,不会晚上做噩梦。容岐大学认识我的时候没少做噩梦,连着看了几晚上的小丑回魂才适应点。”
    池竹西:“容岐和你也算是朋友吧。”
    李路达爽快道:“算。”
    池竹西是真的有点羡慕了,细嚼慢咽把碗里的东西扫荡干净,看见虎斑犬又趴在脚边,但桌上已经没有生肉了,于是只能拍拍它的头。
    “容岐说他也是我的朋友。”少年敛着眼,“心理医生都这样吗?喜欢管东管西,说是朋友但是比老妈子还要唠叨。”
    他重新拿起筷子,“虽然我也不清楚正常的老妈子唠叨起来是什么样。”
    李路达:“我也是心理医生。”
    “那你是老妈子吗?”
    “你喜欢老妈子么?”
    “不喜欢。”
    “那我就不是。”
    池竹西让虎斑犬一边玩儿去,又开始咬起筷子来。
    李路达说:“嫁给池樊川之前,蔡闫也很唠叨,后来觉得池樊川不会喜欢嘴碎的女人才开始收敛。她很认真的把池樊川当作一份能捞大钱的事业,不是有那么一个说法吗,最赚钱的都写在刑法里了,她当然也不甘示弱。”
    “她和安澜雅在某些方面很像,都是池樊川不喜欢的那一类。”池竹西轻轻叹了口气,“池樊川只喜欢他自己。”
    此时,关着蔡闫的屋子发出一声惨叫,叫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们在同时停滞了。莫名其妙融洽的气氛被打破,池竹西的平静成了冷漠,李路达的笑只剩下狰狞。
    “池樊川挺喜欢你。”李路达在惨叫声中说。
    池竹西不置可否。
    李路达吹了声口哨,惨叫变响了,和虎斑犬凶狠的吠声融在一起。
    “你吃你的。”李路达站起来,把挽起来的袖口放了下去,看起来倒有几分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