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该在下一个路口道别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就又拦了一辆车,不二也径自坐了上来。真纪往边上挪了挪,说我要去医院啊你快下去,他说,你怎么也是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再说了明天是周六,我不急着回家。
    他们已经渐渐熟悉起来,现实渐渐露出它鲜血淋漓的一角。真纪推辞了几句,未果,于是就不再客套。
    其实不二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跟过来,真纪一周来三次医院,比回娘家还频繁。进进出出熟门熟路,挂号的小护士三个人轮班,她连对方手机铃声是什么都一清二楚。
    「我有个姐姐,每次都会忘带病历本,还经常挂错号。」
    真纪拉开钱包链子,头也不抬地说,「我很羡慕她。健康的人都这样,幸运而不自知。」
    在不二面前她进步神速,已经能够自如提起自己的病情,看哪位大夫,用的什么药,几周一次常规检查。叫到号时她叮嘱他在外面等候,就像个风风火火的母亲看管儿子——这个认知让不二很是哭笑不得了一会儿。
    四十分钟后他们从医院走出来,晚风吹散了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头顶的月亮特别大。
    她朝着天空伸出手,「感觉这地方风景真好。」
    「是啊,」不二在她身后说,「月亮就在你头顶上,近得像伸手就能抓到一样。」
    她惊喜地转过身,见他正举着两个冰激凌望着她,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下一秒弯成两道好看的弧线。
    「刚才你往那个冰激凌机多看了三眼,吃吧,」他把那个香草味的递过来,自己在抹茶味的尖顶上咬了一口,「吃完就把这个冰激凌忘掉。」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听说女孩子们晚上是不吃甜食的。」
    「我是少数派啦。」她舔着奶油慢吞吞地应道,「这种事情有纪念性意义的,怎么能忘——你知道吃到冬天的第一个冰激凌时我有多感动吗?」
    两人肩并肩走着,真纪低头专心吃冰激凌,间或抬起头来看不二,「你喜欢抹茶味吗?」
    「不是喜欢抹茶,」他已经吃完,这时候正双手插兜慢悠悠地陪她压马路,「挑这个口味大概是因为它和芥末的颜色比较像吧,谁叫我是个对芥末爱得深沉的人呢。」
    「……说实话装逼不太适合你的风格哦,不二同学。」
    「有空吐槽还不快看看你的手,冰激凌化掉了日影同学。」
    在她手忙脚乱的惊呼里少年递来一张餐巾纸,她伸手去接,皮肤接触的地方蜻蜓点水般一暖。
    「你是我见过吃冰激凌最慢的人了,这个速度菊丸可以吃掉四个。」
    这时候她总算舔完了那个凸出来的尖顶,正在像蚕吃桑叶似的咔擦咔擦咬蛋筒:「所以我比较好生养吧……反正大家一起吃冰激凌我总是最慢的那个。」
    「因为当别人都已经空了手,只有自己的还没吃完,会有种幸福感?」
    「对对对!!」她兴奋地手舞足蹈,跑到不二面前滔滔不绝地说巴菲蛋糕和马卡龙,「都是因为对甜食的爱嘛<( ̄ˇ ̄)/」
    后来不二说,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泡芙店。明天早上买了让菊丸带给你。
    她嘴里塞满了最后那一口香脆的蛋筒,这时只顾着一个劲儿点头。
    其实她也知道他们一起相处的日子不多了,再过十天就是正式演出的日子。所以那天不二送她到地铁站的时候,她刷票进了站台却没有大步向前,转身回头看的时候,恰好撞见对方的目光。
    「回头干什么,还有五分钟了,日影同学。」
    他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她于是也回以同样的微笑,看到他眼底有地铁班次表一行行刷新,好像跳动着千万颗无法平息的心。
    「那,再见啦!」
    *
    学园祭开始那天真纪起得很早,清晨的鸟啼声像泉水一样清亮,她推开窗,和毫无杂质的空气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前天下课的时候不二来教室找她,手上拿着几张学园祭入场券,问她有什么想邀请的人吗?
    她低头想了想,不二看不见那张脸上的表情,眼前篮球般圆圆的脑袋轻轻摇了摇,顶端冒出来的碎发一颤一颤的。
    「也没什么,朋友不在东京,专程来一趟也不方便。」她最终只是这样说。
    菊丸在边上随便拿了支笔戳她口罩:「可是好朋友不在的话,一个人会很无聊的吧?」
    「不会啊,」她愣了一下,转而笑眯眯地抬起头,「我习惯了。闲着也挺好的,给自己放个假。」
    不二敲了敲桌面,她于是仰头看着他,「既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来网球部帮忙呢?每年招的志愿者往往忙到一半就神秘消失了,问起来都说朋友来了总要陪着逛几圈,因为是志愿者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