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瞥见她低下头，圆圆的后脑勺像圆圆的篮球，先是点了点，又轻轻摇了摇。
「认识，」她顿了一下，只觉得喉咙像上紧了发条，「他们很有名。」
一路上真纪都免不了胡思乱想。那个狭路相逢的时刻，他为什么要挡在自己面前呢？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的自然反应？
再次回到操作台前时她显得极为心不在焉，一份橙汁装了两份，要的是马卡龙却端出了栗子蛋糕，来换班的河村明显是看不下去了，叹口气说，日影同学出去透透气吧，这边我来忙就好。
她自知愧疚，什么都没说就解开围裙走了出去。踏出店铺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外校的女生围在不二身边，他和手冢都是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说了什么，句子从她左耳漏到右耳，倒是不二看见了她，在众人的围攻之下还不忘朝她眨眨眼睛。
真纪撞上他的目光，耳根一热，转身像兔子一样跑开了。
学园祭活动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演出则是上午高一下午高三，吃过晚饭以后就轮到高二年级，他们的节目是压轴，她自然不用着急。
真纪背着手走在图书馆后的一条小路上，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主干道两侧，这里比平常日子还要清净几分。她专心致志低头踩着空心砖，嘴上漫无目的地背着剧本台词——
「你到底爱我什么呢？我骗了所有人，也骗了你。我利用了所有人，也利用了你。」
「爱情从来就没有天意。所有的般配，所有的应当，不过都是一种单向的引导，一方别有用心步步为营，一方单纯懵懂就这么步入圈套，或者明知有诈也顺承得欣然坦荡。然而世人都说，这很好。」
「我不过是在你心里种下了一个习惯，阳光雨露日日呵护，直到你再也离不开它。好的坏的，都成为跗骨之蛆和维生的氧。‘我爱你’没有太多诗意，‘你吻了我，我吻了你’就占了技巧上的永恒——感情也不过如此嘛。」
她脑子里正放映着最后那一场，归来的小公主面对王子的体贴温柔自我剖析唾弃，每一句台词她都喜欢，每一个观点她都赞同。排练的时候面对不二温柔的脸庞说出这些简直就是凌迟，一刀一刀割在敏感自尊的少女心上，不知怎么地竟也生出几分快意。
然而这快意被一阵掌声打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掌声是谁的？
第12章 [12]黄昏
「不错不错，两年不见这么有思想觉悟了——」然后她就被不知哪儿伸出的一双手蒙住了眼睛，「啊——‘一千年一万年/也难以诉说尽/这瞬间的永恒/你吻了我/我吻了你/在冬日，朦胧的清晨/清晨在蒙苏利公园/公园在巴黎/巴黎是地上一座城/地球是天上一颗星'——国中的时候你还很喜欢这首诗啊，成天拿着小刀在我桌上刻来刻去的日文法文英文都刻了一遍，搞得班主任还骂了我一顿——你忘了？」
她的睫毛微颤，刷过他冰凉而干燥的掌心。
「没忘。」
然而抬起胳膊扣住他的手臂，膝盖微曲以半蹲的姿势从他的钳制下挣脱，反手揪住他的辫子。
「钓到了，哈。」
眼前的男生正无奈地望着她，棱角分明的脸庞和细长的眼角，恍惚间她竟记不起他当年的模样。
又或者站在她面前的人未曾变过，那张脸和当年一模一样。
「噗哩，还以为你多少成熟了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你有本事放手？」
他斜着眼睛看她拽着自己的辫子用力扯动的手。
她和仁王雅治坐在图书馆外有树荫的草地上，仁王是一屁股坐下了，她则坐在他的网球外套上。
「刚才在校门口的时候我差点认错人了，一个女生站在不二后面，冷冰冰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嘴里叼着一根草，侧过头来打量她一眼，「有点像你。」
真纪喉头一动：「应该不是吧。那个人和我哪里像？」
他闭着眼睛，故意挪得离她远一点，才大声说：「身高，胸，智商——反正是和两年前相比没什么长进的地方。」
她用双眼丈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觉得报复他太累，只好鼓着腮帮子嘟囔：「我变了很多，不变的是你才对吧，真想把你那张嘴缝起来。」
「是啊，」仁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变了很多。」
真纪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把视线移回小路上凹凸不平的水泥空心砖上，专注地数着，就听他若无其事地说，你丫只说来东京读书想考东大，怎么没说你的高中就是青学啊？我们来这边打了好几场交流赛了，一次都没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