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该道歉的是他,该哭的也是他吧,怎么会有处于谴责的一方首先哭了?
有时他怀疑,真对情绪的理解中根本就不存在有生气一词。
被人欺骗了不会感到愤怒,反而是悲伤,难以理解的家伙。
“我擅自离开没有通知到位,忘了你还受着伤,没有好好在身边照顾,你还跑过来接我了……最该惭愧的是我才对。”真流在巧乐力水果夹心上的眼泪越来越多了
说好的,难过的事回去再说,她自己却先掉眼泪了。
她的脑内剧场丰富得很,现在暂时别跟她说相关的话题,不然当那么多人的面前哇哇大哭,就不好收场了。
散兵伸手把她面前的那一个巧克力水果夹心挪到自己的面前去,将自己的那份给她:“这份给我吧,你不喜欢苦味,你要这份,吃完就回去了。”
沾了泪水的巧克力表面是苦的,里面包裹的水果奶油是甜的,尽管他平时讨厌甜食,但这个外苦内甜的点心,却能让他吃下去。
见散兵都快吃完一整块水果夹心,真暂时收起了难过的情绪,也不停往嘴里塞。
两人品尝完点心,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在回去旅馆的路上,真走在前面,散兵走在后面。
等脸上的泪水风干后,她又恢复了原状,把刚才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事抛诸脑后了,停下脚步转过身,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来:“阿散,你跟影是什么关系?”
她想既然阿散从一开始就认识自己,还说以前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的,那他也应该认识小影。
这几天来,不知他发现没有,跟他相处的是小影,而不是她本人。
“只不过是造物和造物者的关系,早跟你说过的,我是人偶。”散兵毫不避讳地说。
真稍稍有些小震惊,凑过去上下看看,又拿起他的手,掀开了手套看看手指,看看和手臂连接的手肘。
如果人偶,那也太逼真了,哪有人偶跟人一样,能说话,有情绪,最最重要的是,还能变猫咪!
明明在她记忆中的散兵就是一只小猫咪,很漂亮的小猫咪,理所当然就认为他是猫又变成的人。
“不太像,怎么做出来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不得不感叹,影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技术,这不是单纯在做人偶了,是直接凭空造人了。
起码将军是用影自己的身躯做的,只不过衍生出了将军体的意志体,那散兵……估计让须弥的生论派学者知道了,就迫不及待将他抓起来研究了吧。
“我不知道。”散兵语调变冷漠了。
他很明白自己就是作为神之心的容器诞生的,几百年只长其他脏器,而唯独不长心,那是他最无法释怀的一点。
随后他又发现了自己身份的有趣之处,开始笑得阴沉:“我宁可不曾来到这世上,她把我制造出来,却让我没有心。猜猜看,要是跟别人讲这些的话,他们会不会因此而露出害怕又惊悚的表情?”
真抬起手按在散兵胸口的位置,闭上眼睛:“不会,你有心的,我听到心在怦怦跳了。”
什么心,他可一点都没听到,倒是她的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那按理说,影是你缔造者,那就是「母亲」了,那我就是你的……嗯……应该算「大姨」吧。”真理了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确定吗?你不也是巴尔泽布的造物?”事到如今,散兵还是不肯相信,真不是巴尔泽布做出来的「姐姐」。
“以前我不是很确定,后面越来越确定了,就算忘记一切,我们之间的感应不会有错。”真坚定不移。
每次听到巴尔泽布在喊真为姐姐的时候,散兵都会去想这个问题,他在想真到底是不是他的同类。
不管巴尔泽布强调了多少次,要他对真尊重一些,他都把这些话当做是她思念姐姐的无力发言,不放在心上去。
让他坚定真是同类的想法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真从来没有在正面回应过自己就是姐姐,巴尔泽布就是妹妹的事实,况且她还经常说自己是只雷精灵,屡屡让散兵觉得她自己都认不清身份地在胡言乱语。
而这次,却不同了,她在亲口承认,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说自己是雷灵的这句话了。
散兵陷入了沉默当中,无法接受真在他认知中身份上的转变。
僻静的小路,无人行走,出奇地静谧。
“我们是认证的一家人了,应该高兴才对,不要愁眉苦脸了。”见散兵愁容难展,真倒过去,抱住他。
此时真好想叫小影出来,一起抱抱,缓和缓和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紧张关系,就算不是以「母亲」的身份自居,那也够了。
散兵还是不打算接受,不管事实如何,只要自己的内心不去承认,那就代表……
算了,她能回来就好,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纠结,没有意义。
“所以我说谎的惩罚,你想好了没?”他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其他都没关系,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
真一下呆住,仰起头来看他在躲闪的蓝紫色瞳孔,半眯着眼,眼神屑起来了。
她不禁想:小影啊,为什么你把阿散做出来的时候,不好好地教育他,凡事不要那么死脑筋呀。
刚才问东问西的,就是为了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当做没发生过,让大家都别提。没想到他这么实诚,还牢记在心里。
“好吧……我会去想的,等想好了再告诉你。”真无可奈何,今晚又得绞尽脑汁,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地想点子了。
“你慢慢想,我不急,罚得越重越好,千万别罚轻了。”散兵反而悠然自在了不少,为错误承担责任,很正常。
放心放心,少不了你吃苦头的时候。
真小声地骂骂咧咧走开,散兵一如既往地跟在后面,只有在后面行走才能同时排除前后潜在的危险。
翌日一早,真带着厚重的黑眼圈,拖着散兵到了大巴扎,说要去逛街,逛一整天,只逛街不买东西。
“去逛街就算惩罚了?就这么简单?”散兵不以为然。
真哼哼地笑:“别以为简单,跟女孩子逛街很累的。”
须臾,她朝着剧团那边过来的红发少女,半跳起来招手:“妮露!这边这边!”
妮露向真奔去,唠嗑了几句过后就出发了。
然而这次真说什么都不让散兵在后面走,而是要跟她们并排着,看到有趣的东西,必须加入话题探讨,不准沉默不语。
比如,分析这个摊贩的进货渠道,为什么选择卖这类产品。大巴扎地理位置的优势,如何看待赶集这一人类活动行为等等……
好在散兵都能一一列举,该问的都问了,该分析的都分析得很有道理。所以说她究竟是来逛街的,还是来观察社会百态的?
逛完一圈下来,他所分析到的现象,都可以写满一篇论文了。
“好了,说吧,还有什么要罚,尽管拿出来。”显然他还想要更多来自真的惩(奖)罚(励)。
真摇摇头,已经想到头都要秃了。
“唉,你老是找虐啊,还不够的话,最后再罚你笑一个。”她随意说了一个。
“哈?”不用她说笑一个,他现在就已经在笑了,笑而已,谁不会呢。
真不满意他的笑容,亲自帮他管理管理表情:“不要笑得那么健康!嘴巴上扬张大一丢丢,白白的牙齿露出来~”
边说着,边表演了一遍。
她的笑容总是甜甜,眉眼弯弯,旁人很难学的来,这下难倒了散兵。
反正是最后的惩罚了,他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模仿着真笑的时候样子,也绽开了好看的笑颜。
“咔嚓!”
“咔嚓!”
“咔嚓!”
连续好几道闪光后,散兵才注意到隐藏在某个角落当中的留影机,正在对着他拍。
第78章 愿望
“真小姐,已经拍出来了。”只见躲在花坛后面的祖拜耳先生,从架着的留影机后面绕过来,手上有几张刚拍下来的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