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诡艳的燕尾服,绒黑的猫脸扭着怪笑,那些调酒师缓慢的朝他们围逼过来。
    许是被红光限制了速度。他们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地面便裂开细弧,又拓下一枚鲜红至极的脚印。
    一行酒客根本顾不上许多,连忙往厕所方向撤去。
    云舒压在最后掩护。
    幸好,厕所门的指示灯是粉色,恰如她的推测。
    但进不进厕所这个命题……方才在小弟甲的挑拨下,冒险家斯坦利明显犹豫了。
    小弟甲眉宇间抬着惊喜的笑,他指着毗邻厕所的牌室,温声建议:“要不然我们去打牌?哎呀,打牌真的没什么危险的。而且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斯坦利眼底摇晃的情绪更甚。他无措的望向众人,想征求大家的意见。
    优菈直接道:“劝你别去。”
    温迪跟着点头,意有所指:“二人独处,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根本没法救你。”
    宁禄倒是直接,他捏着那杯光影绚烂的酒液,喉结微滚,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
    空气倏然一静,四周只余绵密嘈杂的呼吸,还有逐渐逼近的沉重脚步。
    宁禄全身被一团光裹住,变化的过程看不清楚。但仅仅用了一息,他便从光中缓步走出。
    只见着他脸颊颧骨尽数柔化,粗糙的皮肤泛开一片莹润光洁的白。小巧又精致的眉眼低低垂着,看起来格外温柔妍丽。
    “不是毒药。”他开口,嗓音低了几度,说话时,又抬了抬精致的下颌,喉间那颗滚动凸起喉结已然消失不见。
    “可以放心饮用。”
    说罢,他抬手,准备先进去探探路。总之,没有优律的人生,想想就觉得乏味。
    还不如,为大家舍了这条无趣的生命。
    这般想着,手面碰上冰冷的门板,正准备使力推开时,被人制住。
    他不解的抬头:“怎么?”
    低柔婉转的声音,他先是愣了下,才问:“变了性的我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云舒认同的点点头。
    她小心谨慎惯了,这临门一脚,更不能放松:“请稍等,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九玄录.私语】
    搓手手,女装!女装!女装!
    你今天没什么可说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女装!!!!
    (皱眉)
    他们是不是不用喝酒,也能蒙混过去啊?
    ——你
    第34章 猫尾酒馆怪谈录14
    “小孩儿,借下你的披风?”她屈身蹲下,轻质的触感便递在手心里,轻轻的碰了下。
    她道了句多谢,衔起披风一角,拢住指示灯,低眼去瞧。
    果然,里面透出的灯光是蓝色的。
    蓝色加红色,掺杂调成粉色,这诡异的伎俩翻来覆去的,不过这些。但不得不说,最简单的招数,一个疏忽便最致命的杀招。
    可见,‘诡异’能够时时刻刻观察猫尾酒馆的状态,并且根据她们的选择做出相应的调整。
    更为可怖的是,诡异对人心的把控能力——
    祂知晓,临门一脚是人类最容易轻忽的状态,在红色灯光的掩护下,只用稍微改变厕所指示灯,便可达到全灭的效果。
    她冷声一笑,屈指敲了那灯。
    谁知,那蓝光一闪,又晃悠悠的变成粉色。
    也是奇了。
    云舒推测,指示灯的变换也应是有冷却时间的,但处于谨慎,她示意小孩儿时刻监控着,自己与宁禄结伴进去。
    抬手,按在冰凉的门板上,正准备用力,隔壁员工休息室的木门忽然洞开。
    吱呀。老旧的木板和地面阖出脆响,沉闷的脚步踩入耳底。
    砰,砰,砰。接连闷沉的三声,像是木质地板碎掉的声音。
    云舒耳尖微动,便听到灵力破空扭开,凄厉的尖啸声炸在耳边。
    想都不用想,员工休息室里出来的东西,是比猫耳调酒师更恐怖的存在!!
    反手从背上抽出终末弓,搭指往来者脑门上飞射,又一面疾喝:“来不及了!快喝下酒,冲进厕所里!”
    她且战且退,用弓箭绊住他们的脚步,又见斯坦利和小弟甲仍在原地犹犹豫豫,语气乍冷:“嗯?愣着干嘛?”
    她恨不得将这两个棒槌踹进去!
    云舒垫在后面,掩护着所有人都撤进厕所,那两人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云舒:……
    说他们是棒槌,都是对棒槌的侮辱!!
    她抿着唇,最后一次劝说:“斯坦利,无论这酒今后是否改变性别,眼下还是性命要紧。你觉得呢?”
    斯坦利紧张的连脸上的疤痕都扭成一条蜈蚣,他苍淡的面容被血灯打的诡异,眼底恐惧氲着,几乎一触就要碎开。
    他牙齿将唇瓣咬的苍白无色,语调也随腮边肌肉细细密密颤着;“我,我不想,不想永远变成女性。”
    云舒眸光倏然转利,她收弓回身,路过斯坦利身边时,凤目矜冷的垂落,唇侧勾开片似笑非笑的冷弧。
    既如此,她也懒得再多管闲事了。
    感受到云舒冷淡至极的视线,斯坦利勉强又开了口:“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能变的,我…容我在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分明恐惧至极,却因害怕改变性别,不肯喝下这酒?
    这一点也不合行事逻辑,斯坦利这样犹豫不定,应是另有隐情。
    可,她能给他思考时间,诡异能么?
    方才仅简短的几句话间,诡异已距他们不足五米。
    眼看着危险切近,刀疤脸怒喝:“冒险家斯坦利!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个不敢挑战危险的胆小鬼吧?这岂不是冒险家堕了名头。”
    “哼,听一个女人指挥算什么本事,所谓穿越烬寂海的大冒险家,啧啧啧,我看是吹牛的吧?”
    说着,他唇间溢出一阵冷笑:“哼,‘斯坦利’的好名头,我出去一定好好宣传一番。”
    这话似一道闪电浑天劈下。
    斯坦利颤抖的动作一僵,软着腿艰难的撑起身:“好,我们去棋室。我也觉得那里比呆在厕所安全。”
    小弟甲吹了下口哨:“嚯,这才像话嘛。”他嘴边挑着抹意味深长的笑,扯着斯坦利的袖子催促:“我们得快点,诡异追来了!”
    话落,头顶上黑色阴翳覆过,悚然的惊叫令人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
    像是禽类扇动翅膀的噗嗤声,也像是灵力扭到极致后,窒闷的爆炸声。
    扭曲的鬼影果不足几米,云舒微微侧身,退至厕所门前,又反手拽住斯坦利另一边袖子,劝道:“他在刻意激你。若你同他过去,说不定会死。”
    斯坦利面色一白,猛地挣开小弟甲的袖子,挥手将酒杯递至唇边。
    云舒以为他想通了,面色稍霁,往侧挪动少许,想让他先进去。
    不想,斯坦利蓦然松手,手边的酒杯砸落,碎开,团团水色晕湿云舒裙摆,也让她思绪短暂的模糊掉了。
    “松开吧,我进不去了。”砸掉后路的斯坦利,终于勾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你知道的,我是大冒险家——斯坦利,我的荣誉无价。”
    荣誉无价么?云舒眼睫微颤,她缓缓松开手指,冒险家便擦过她,走进旁边一扇木门。
    以她的角度说来,是看不见棋牌室里的陈设的。
    她却抬着眼,视线微凝,试图想看清些什么?
    譬如,穿碧绿服制,分明怯懦又抬头挺胸不停前行的冒险家;譬如,头戴红缨,身披银甲,却永远死在上古战场的战友。
    譬如她。
    在诡异逼袭刺穿的那刻,云舒身轻如燕,转身撤入厕所内。
    砰,木门阖紧。
    诡异恰好拍在上头,似是不甘,尖利的指甲飞快的在门上挠来挠去。
    呲呲呲——
    一片炸耳的噪音中,一道微弱却又清明的声音从缝隙中漏了过来。
    “多谢你。”
    “记住,我是最伟大的冒险家,斯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