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丫头!”叶大夫转身捡了根树枝朝她扔过去,却没真的打到她,“罚你抄医书,不抄完不许吃饭,明天早上照着被毁的草药重新去采一篓回来!”
“知道啦叶大夫,也不知道换点新鲜花样。”叶晚笑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从小到大叶大夫罚她的方法从来没变过,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等到街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叶大夫才关门回家,深秋的风带来的寒意刺骨,叶晚缩了缩脖子,快步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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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停,空气中都是雨水混着泥土的清香,叶晚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瞥见桌上放着叶大夫做的早饭和一张字条。
“记得抄书和采草药。”
叶晚捏着字条喝粥,看完就扔在了一边,医书抄来抄去就是那些,拿以前的浑水摸鱼就行了,叶大夫从来不会仔细查看。
吃完饭她就背上药篓出发了,所有最珍惜的草药都在最险峻的地方,这一路上捡着常见的摘了半篓子,一些最珍惜的一个都没见到。
翻过了两座小山终于能喘口气了,叶晚坐在一块石头上,蓦然看见前面的一处荒地,中间矗立着一座高大漆黑的殿宇。
她从小就混迹在各种医书和草药里,极少见这种场景,既兴奋又害怕,但终究是兴奋盖过了恐惧,她起身往那里跑去。
看着跟泥土混在一起的血肉脑子一阵晕眩,喉咙一紧,竟然直接吐出来了,叶晚拍着胸膛,她自认为是医士见惯了各种伤痕腐肉,对此也免疫了些,只是这种场景对她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她直奔前方的殿宇,玄铁打造的门紧闭,她费力的推开,尸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再次吐了出来。
叶晚:……
殿中很黑,勉强能看见一些物件的轮廓,她摸着往前走,在一扇门面前看见了一个人,那人面朝地趴着,衣衫破烂,她战战兢兢走过去咽了口水小心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死了吗?
她想,大概是死了吧。
叶晚转身就要走,背后却传来两声咳嗽,吓得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看见那个原本没有反应的男人动了动,咳出了一口血。
还活着!
她跑过去,好歹还活着,总不能见死不救。
困难地扶起男人靠在一旁,卸下背篓在里面挑了些用得上的草药,碾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
“有点疼……嗯……也可能是非常疼。”叶晚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自顾自说着。
这个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草药几乎将他这个人裹成了一个绿色的人,她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料绑在他身上,绑了好几处。
“我就帮你到这儿了,能不能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叶晚背上药篓往外走,她走之后男人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通篇鬼扯身体不适一定要立即就医!
第31章 芍药
◎“叶姑娘莫不是心里揣了只兔子?”◎
这里被一把火烧成了焦土,土地软的走一步陷一脚,别说什么珍惜草药了,就连草都没见过一棵。
叶晚的绣鞋上沾满了血泥,绣眉紧蹙,有些烦躁地脱下鞋子,一手拎鞋一手提裙往山外走。
出门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换鞋呢?
这鞋是去年叶大夫送给她地生辰礼,这下要是洗不干净就废了,鞋子上绣的芍药花被泥污了大半,勉强能认出来是一朵花。
出了这座阴云覆盖的山才发现太阳出来了,阳光普照,驱散了这几天因为阴雨带来的寒凉。
下山的路陡峭无比,山石咯脚,但她还是舍不得这双绣鞋。
叶大夫家里算不上多富庶,但是节约一点够她吃喝玩乐一辈子,据叶大夫自己亲口所说,她娘在生下她之后就撒手人寰了,这跟传言的相差不大,叶大夫带着刚出生的她搬迁到了钱塘定居,开了个医馆,她帮忙打下手。
这些年来叶大夫从来没有把她当金贵小姐养,反而四五岁的时候就带着她认草药背医书,赤着脚到处跑的次数只多不少,有时候还跟着巷子里的男孩去河里抓鱼,掏树上鸟窝里的鸟蛋带回家孵,叶大夫知道后狠狠教育了几句,还是没忍心下手打,叶大夫从来都舍不得打她。
再长大一点她也知道女子应当端庄沉稳,拿手的应当是琴棋书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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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只有医术,别的女子身着繁琐的华服裙衫,头戴珠钗步摇,举手投足得体优雅,只有她穿着简单的布裙围着一个半麻布围兜,头发随意用发绳绑起,身上满是熏人的药味。
曾经叶大夫跟她说不要太拘束自己,人活一世,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记了,一直记到现在。
等她一步一泥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叶大夫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挑枯黄腐烂的草药,旁边放着一盏油灯,泛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虫子绕着火苗飞舞。
“回来了?”叶大夫抬头看她,看见她一裤脚的污泥皱紧了眉毛,“你这是怎么了?又路过张大娘家的田埂下去抓青蛙了?”
叶晚卸下竹篓,把绣鞋丢在水里泡着,蹲在水井边洗手,“现在什么时候了,哪来的青蛙给我抓?”
“左边山头上的泥结实,这几天雨还没湿到这种程度,”叶大夫拿来一块毛巾盖在她头上,“是不是去最东边的荒山了?”
“叶大夫神机妙算!”叶晚扬起笑脸,见势不对赶忙往旁边侧身,躲过叶大夫即将落下来的巴掌,往屋里狂奔,“别生气啊,我这不都把草药采回来了嘛。”
这个房屋有左右各一间房,她一边嚷嚷一边往屋里钻,刚掀开门帘就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尖叫着往外跑。
“爹!这里面谁啊?怎么在我房间里?”
叶大夫收拾着干草药,“今儿回来的路上在门口看见的,我看他伤得这么重,就带回来了。”
“你,你!”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
叶晚说道:“我没让您不救他,我是想问为什么要把他放在我房间里,躺在我床上!”
“哦,这个啊,”叶大夫笑了笑,“那放在爹房间里也不合适吧?”
叶晚牙齿都要咬碎了,一字一顿地说:“那放在我房间里就合适了吗?我刚换的褥子!”
“别气别气,我明天上街给你买新的。”叶大夫安慰她,“你就看在他伤这么重地份儿上让让他。”
“算了吧,你有给我换褥子的银子不如自己拿去买身衣裳。”叶晚认命接受了躺在她床上的男子,端着旁边的圆盘簸箕往屋里走。
叶大夫的小金匣子里有多少存货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叶大夫对自己挺大方的,至少很需要的东西他都会买,还有一些她并不需要的,比如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
这方圆十几里就只有她们这一户人家,周围荒草丛生,一入夜晚就能听见各种动物的声音,叶晚卷着凉席在狭小的房间里打地铺。
她看不清躺在床上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看他身上的出血量也知道能活过来很不容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莫名就想到了今天在荒山上见到的那个人。
她闭上眼,白月入窗,黑暗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离她很远又离她很近,虚无缥缈,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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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了太阳,叶晚睁眼起床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走了吗?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很有节奏,出去之后看见一个男子挽着袖子在砍柴,旁边堆了两堆砍好的木柴,一层层摆放的整整齐齐。
叶晚吃着馒头喝着白粥站在门口,说道:“伤好了吗就砍柴?”
砍柴声停下,他转过身,看着她顿了顿,之后才笑道:“我这就是看着严重而已,其实没什么事,已经好很多了,多谢姑娘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