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君替他收拾好离家的行李,冷漠地说:“你爸爸很爱我们,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她短暂地当了一次温柔的母亲,又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地等着丈夫回家的女人。
    程祈年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程祈年把头埋在舒柠肩膀上,“我是不是有点可怜。”
    他感觉到衣领被湿热的触感包围了,他把舒柠更紧地搂在怀里。
    别哭。
    他想这么说,一开口却变成了别的话。
    “舒柠,我不想你觉得我可怜。”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现在却把你和小念也牵扯进来了。”
    舒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从他怀里钻出来,问他:“那你之前出国是不是也和万梓秋母子有关。”
    “嗯。”程祈年避重就轻地回答:“那个时候程一鸣突然出了车祸,他们乘机把我和我妈送去德国,我……费了一些劲才能回国。”
    “所以小念的事情很有可能并不简单。”
    程祈年点头,“对。”
    “休息一下,到了叶城可能是一场硬战。”
    舒柠应下来,闭目养神。
    程祈年却没像说的那样休息,他按亮手机屏幕,看着起飞前收到的消息出神——
    [找到汪俊了,在叶城县里的永康宾馆208号房。]
    *
    一番舟车劳顿,两个人到了和夕小学已经是深夜。
    王校长提前得到消息在校门口等他们两。
    “程老板,你们还是去小念家看看吧,小念这孩子……明明前几天我看她都要适应支具了,还到处和其他小朋友说这是她的盔甲,她要当最勇敢的战士,可谁想得到……”王校长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你们对我们和夕小学的孩子们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都很相信你们。”
    “谢谢你王校长,”舒柠听着也有点控制不住眼泪,但被她生生憋了回去,“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王校长,”程祈年突然问出了一个舒柠很陌生的名字,“汪俊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王校长回忆了片刻,“您是说上周新来那个有拍摄任务的汪先生吗?”
    “对,是他。”
    “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王校长摇摇头,“平时就是偶尔拍拍孩子们的生活,孩子们也很喜欢他。如果非要说和上一个许先生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他去城里要勤一点。”
    “好,我知道了,王校长您快回去吧,太晚了,我们先去一趟小念家。”
    说罢和王校长告别,程祈年和舒柠踏着泥泞的夜路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夜里下起了小雨,程祈年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舒柠头上。
    一路上都是黑灯瞎火,全靠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可到了王小念家附近,却是一片诡异的灯火通明,和黑暗交织,强烈的冲突,整座房子仿佛在被火烧。
    走进一看,程祈年才发现,除了王小念家每个房间的灯都大亮着,周围还围了一圈记者。
    王小念的父亲头上缠着白布,甚至在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
    “对对,就是那个什么运动机构,说做什么慈善。”
    “那王先生,你能回忆一下有关支具的细节吗?”
    “我是一个粗人,也不懂那些,就听这他们城里人说,对,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我们小念有什么侧弯,需要戴这个东西来矫正。”
    “我是很疼我们家孩子的,一听说我们家孩子生病了,我也是太急了,没弄清楚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就给孩子用上这个东西,我那苦命的孩子啊,每天都说很痛,我真的看着都心疼,可是那个女的又跟我老婆交代,说孩子不适应也是正常的,让我们家孩子坚持戴,谁想得到,谁想得到……”
    说着他就开始掩面哭泣,任谁看都是让人动容的可怜父亲。
    和视频里面砸酒瓶发泄的判若两人。
    如果舒柠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无耻,恐怕也会被他蒙骗。
    “全是记者,这个时候我们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走这边,”程祈年开始带着舒柠往回走,“上次来过,我发现这边有条小路通他们家后门。”
    又是十多分钟,程祈年正欲敲这个小门,门突然打开了。
    王小念的妈妈怀里抱着王小念的弟弟,头上同样缠着白带。
    她是开门倒垃圾的,骤然看见程祈年和舒柠,直接把一筲箕的烂菜叶往他们身上泼。
    程祈年反应更快,迅速把舒柠护在怀里,浸着绿色汁水,泛着烂臭的垃圾全倒在了他身上。
    她发疯般地嘶吼,如果不是抱着小孩,她肯定会扑上来,“你们还敢来?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小念怎么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