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年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不停抚摸她的后脑,“我相信你设计的支具一定没问题,我们需要去一趟叶城,这里面有猫腻。”
    “对,对,我们要去看看小念,我们去叶城。”舒柠挣扎着站起来,抹去了眼泪。
    “程祈年,”舒柠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是我的错,我一定承担责任,但如果不是我的错,我们要还小念一个公道。”
    “好。”
    程祈年握住了她的手。
    上了前往叶城的飞机,舒柠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你和万梓秋是什么关系?”
    程祈年为舒柠调座椅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也变了调,“你怎么认识万梓秋?他来找你了?”
    “他是我的客户,前段时间来做半月板损伤的术后康复的。”
    “你说他去了图安?还专门找了你?”程祈年靠回自己的背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舒柠不忍心把万梓秋恶毒的话原封不动重复,“对,他刚才说,小念的死,和你有关。”
    程祈年睁开眼,偏着头看舒柠,面如死灰道:“嗯,我是刽子手。”
    然后舒柠听程祈年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里的程祈年和她记忆里的程祈年毫不相干,那个程祈年孤立无援,可怜得她想要抱抱他。
    程祈年的父亲程一鸣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凭借一己之力壮大家族,把吉客集团发展到其他运动品牌望尘莫及的规模。
    但他不是个好丈夫。娶了门当户对年轻貌美的杨文君却不珍惜,外面一堆情人。
    可怜杨文君是真的很爱程一鸣,任凭他流连花丛,就是不放手,还倾尽家族力量为他铺路。
    程一鸣也乐得家里有个上得台面的千金小姐,没让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除了程一鸣的秘书万琳。
    她偷偷隐瞒自己怀孕的事情,到了实在打不了的时候才找到程一鸣。
    这个孩子就是万梓秋。
    程祈年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小一岁的弟弟。
    但他并不在意,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就让他操碎了心。
    他在意的只有她。
    直到十七岁的时候,他被万梓秋带了一群人堵在校门口的巷子里。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万梓秋。
    万梓秋和他就读一所中学,品学兼优,才高一就当了学生会主席,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规规矩矩穿着制服,已经颇具精英风范,和成天混迹拳馆和球场的他截然不同。
    万梓秋是出了名是三好学生,出了名的贵公子。
    程祈年当时在想,难怪程一鸣更喜欢他。他们才更像父子。
    万梓秋看着是好好学生的样子,深藏在皮囊里的阴险和他那个妈如出一辙,“百闻不如一见,程祈年,你也就是个不过如此的垃圾。”
    程祈年嘴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右脸上还有不知名擦伤。
    “所以?”
    万梓秋往后退了两步,后面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把他团团围住,“所以我要代替爸爸收拾你这个垃圾。”
    程祈年没说话,把手里的篮球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万梓秋眼睛澄澈,露出天真而邪恶的笑容,“然后再去收拾那个只会占位的贱人——”
    一颗篮球穿过人墙,“砰”的在砸在他脸上,金丝眼镜掉在了地上。
    头顶五彩斑斓小山的人群蜂拥而上,程祈年脱下单肩包扔在地上,赤手空拳教他们做人。
    几分钟后小混混们倒了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
    程祈年把万梓秋堵在墙角,把他带有裂痕的金丝眼镜再次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那个红头发的,一中的,只会打劫女学生。”
    “绿头发的那个,二十中的,也就敢考试做个弊。”
    “还有那个黄毛,用的都是一次性染发剂。”
    “你以为他们很强?”
    “下次找点真正的狠角色,弟弟。”
    说完程祈年捡起掉在旁边的篮球,扬长而去。
    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也管好你的嘴”。
    可他的警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许久不见的程一鸣当晚回家就给了他一耳光。
    杨文君根本拦不住,等程一鸣走了就抱着他哭,给他上药,但她哭着哭着也开始打他。
    耳光一个接着一个,哭着质问他:“你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学学万梓秋?”
    那天开始,这样的事没多久程祈年就会经历一次。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挣扎着长大的,带刺的植物根茎将他紧紧缠绕,绵密的刺扎进血肉里,迫使他腐烂,成为行尸走肉。
    舒柠不想再听他剥开伤口,她隔着安全带抱住了程祈年。
    程祈年没停止他的故事。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他考上大学,他苦苦哀求杨文君离婚,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却一次次被杨文君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