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身份,只要知道他是小迟哥便足够了。
    “记得小粉娃说过,以后及笑长大,要嫁给大男孩当娘子疼宠,一辈子……
    我们打过勾勾的,记得吗?”
    这也是她违背的第二个誓约,她想,或许他也没将她的童言童语当真吧,毕
    竟那不过是个小娃儿病糊涂时的呓语,但是她记得好清楚,她要求着他的每字每
    句,甚至眼泪鼻涕也一并使出的耍赖手段,硬是要他收下她这个缠人的小娘子。
    她更记得……那时的他,笑得好温柔,颔首答好。
    那时她年纪尚幼,不懂什么情呀爱的,只喜欢他对她好、对她笑、将她宠上
    了天,而这些,她不许他分给别人,她要全部独占,甚至想学大人嫁娶那样和他
    做对夫妻——如果这是他们可以白头到老的身份。
    “是我太天真、太奢想、太不自量力,以为一切都可以按着那时的承诺实现,
    可是……”
    可是,人,会长大,也会看清一些小时候太过轻忽的事实。
    幻灭,成长,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匹配他o
    “现在,我发现还有另一种身份,可以一直跟随在你身边……”柔荑轻轻覆
    上他的鬓边,“只要你一直是我的主子,我就能以保护你为名,一直一直一直…
    …跟着你。”
    梅姗姗屏着呼吸、闭起双眸,放纵自己将额靠在他的额上,享受他的体温。
    他若不醒,就让她这么放肆着吧,这样的亲呢,已经中断太久太久了,久到
    让她几乎忘了这份深埋在心里的悸动。
    还没能陶醉太久,她的水眸冷不防地猛然瞠开。
    “怎么这么烫人?!”
    额心所触及的肌肤间传来了骇人的高温,梅姗姗挥开两片挡光的帘幔,这才
    完完全全看清梅舒迟脸上晕滟滟的红彩并非来自于健康红润,而是——
    高烧不退。
    第四章
    秋意清寒,夜凉如水。
    室内窗扉紧闭,不让一丝丝夜风袭人。
    照顾了小粉娃一夜,她的高烧总算是降了下来,一身的热汗排出,小粉娃也
    脱离了病痛折腾,陷入沉睡。
    时已四更,夜阑人静。
    大男孩不放心地再探探小粉娃的额际,手心的温度渐趋正常,他这才轻轻吁
    吐出胸口的忧心。
    “三当家,夜深了,您累了一夜,要不要回去休息?”
    粉娃她爹始终站在他身后,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十多回,驱赶人的意味相当浓
    厚。
    “还好。”
    “要是小野娃的病过给了您,那梅盛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大当家拧,所以
    您要不要……”
    粉娃她爹似乎对大男孩四更天了还待在小粉娃闺房里多所不满,但碍于他主
    子的身份又不好口出恶言,现在小丫头烧也退了、人也睡了,不像刚才病得正迷
    糊时耍着孩子脾气,不许大男孩离开她半步,一只小手紧钳在大男孩的指间,不
    松不放。
    此时不赶人,更待何时?
    “我知道。”
    大男孩心知肚明。
    因为从一更开始,粉娃她爹就不断在他耳边碎碎嘀咕,好似气恼他霸占了他
    照顾女儿的权利。
    , 扳开小粉娃钳扣在衣袖的小手,大男孩终于离开了久坐四、五个时辰的
    木凳,脸上却不见任何倦意。
    梅盛先倒了杯茶给他,接着立刻抱拳说道:“三当家,有件事,梅盛不得不
    冒犯。”
    大男孩觑着梅盛,这梅盛是个年纪还不满三十的年轻爹爹,因为早娶媳妇之
    故,所以他十七岁时便已为人爹亲。
    “但说无妨。”
    “方才小野娃的梦呓,您不是当真的吧?”
    梅盛白头至尾都待在小粉娃身边,绝不容自己的宝贝独生女和个男孩——
    不,是男人独处一室,即使这个男人在庄里是人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好主子,
    品行个性都是上上之选,吃喝嫖赌种种恶习也没沾到半分。
    “如果她当真,我就当真。”
    大男孩清楚粉娃她爹意欲为何,小粉娃呓语的句子很多,但让粉娃她爹心头
    起疙瘩的,也只有那几句吧。
    小迟哥,我长大嫁你做媳妇儿,好不?
    好。他回答得毫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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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像现在这样疼我唤……
    好。
    就算我以后会哭会吵会很烦人,都不可以不要我噢…
    好。
    大男孩每回声“好”,粉娃她爹的脸色就越沉。
    “小野娃是病糊涂了,您也跟着她犯傻吗?”也幸好小丫头病糊涂了,否则
    将大男孩的允诺当真可怎么办才好?!粉娃她爹板着脸,口气维持得有礼而疏远。
    “这事就当她没问、您没应、我没听见,这么算了。要是以后……我是指万一小
    野娃又糊涂地拿这些蠢问题问您,希望您别再答错了。”
    大男孩眉峰动了动,似乎颇玩味梅盛这席话。
    “你认为我的答案是错的?”
    梅盛想点头,但又不好指控主子说错话,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在梅
    庄讨口饭吃,自是不能对主子不敬,一时之间说肯定也不敢,说不定也不是,只
    能瞅着大男孩那张淡若清泉的俊颜,用眼神告诉他——
    当然是错呀!
    一个主子怎么可以对下人许这种夫妻盟约?!而且还完全没问过他这个做爹
    的同不同意!
    小粉娃幼稚不懂事,大男孩跟着凑什么热闹呀?万一小粉娃当真了,一辈子
    认定了他,他能为自己的承诺负责任吗?
    他梅盛是个穷长工,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粗鲁人,虽识字,可也不过尔尔,
    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得去秤秤自个儿的斤两,他自知高攀不上,也不希望女儿因广
    份低人一阶而必须像个小可怜一样忍气吞声,想想哪些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有
    什么好下场?
    到最后若不是被富家夫君嫌弃娃儿出身寒门,野得不懂什么千金闺淑,就是
    富家夫君以此为借口,肆无忌惮地娶进三妻四妾,到那时,娃儿拿什么筹码来替
    自己挣个地位?
    要是连娘家都只是她夫君家的下人,哪来力量让她靠?
    梅盛越想越是觉得为了娃儿的终生幸福,三当家这个乘龙快姗,他们是无福
    消受,还是让给其他有心当凤凰的闺女去配吧!
    “难道三当家不认为您的答案有欠考虑吗?”梅盛反问。
    大男孩不是没发觉自己的错。他错在答应得太快,还是该说……他错在答应
    得太诚实?
    大男孩苦笑,不敢深入挖掘真实的心绪,怕挖出更多他想隐瞒的真相。
    “是有。”
    “幸好三当家明理。”梅盛不得不对大男孩感到佩服,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
    看,他这个以下犯上的奴仆早该被拖去杖责一顿,还容他在这边“欺压”主子吗?
    可大男孩没有生气,还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是。或许也是他这温吞的性子,让他
    成为四名主子中最得人心,却也最让人放肆的当家主子。
    尽管如此,侮盛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再道:“您也知道,人在身体虚弱不
    适时最容易胡说八道,这跟喝醉酒可不一样噢,不是什么酒后吐真言,我看小野
    娃压根分不清那时在她身旁的人是谁,说不定是将您当成了我,才会那般撒娇,
    您别挂在心上,要是有冒犯您的地方,您也别见怪。”转得很硬。
    也罢,多说无益,也只不过是让梅盛对他更提防,更将他视为想要染指他家
    闺女的纨挎恶公子。
    大男孩回了梅盛一个淡淡笑容及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接着不待梅盛
    恭送赶人,自个儿识趣地步离这间小小的奴仆房,梅盛只送上一句“主子早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