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
    他一脸正色,手拿权杖,仿佛走进的是沫芒宫。
    酒馆鸦雀无声,机关音乐器里的音乐都降下了几十分贝。在惊异的目光里,他优雅地坐到钟离旁边:“来一杯缥雨。”声音磁性,尾声挑起一丝愉悦。
    酒保的嘴巴终于能动了:“爷爷你调出的以水代酒,终于有机会出场了。”音乐再度缓缓响起。
    “还是跟着雨找你靠谱。”钟离笑。
    “这雨是天然,跟我并无关系。”那维莱特淡然自若。
    “那你怎么出现啦?”
    “就想看看你能找多少地方,想不到,这么快就放弃了,你璃月名泉水呢?”
    “什么?”钟离茫然。
    “就知道你忘了,上次分别时,你自己说要带给我品尝啊。”那维莱特斜挑着眼,嘴角隐隐地笑。
    “呃。”
    自罚三杯。
    聊起分别后的种种;聊另一条时间线也受过那维莱特的照顾;聊自己可以随意在时间线里穿梭了。不知不觉,眼前开始转圈圈,「这么快就醉了,我喝这么多杯都没事。」「你、你那是水。」「呵。」声音若远若近,伴随怀旧的慢调音乐,钟离想,下次一定记得给他捎上璃月清泉水。
    无需下次,酒醒就去,嗯。
    无论几时归来,璃月山水总是亲切。
    伏龙树下。
    故人被封印于此地。
    而钟离,也无法再回到和若陀相遇的那条时间线。因为,扭曲的三尾蛇,已被钟离彻底湮灭,循环往复中的所有均告终结。
    钟离坐在树下。
    靠着那块石镇子小憩一会儿。
    不知不觉睡去,似有故人入梦,蒙着双眼,悄悄坐在他身边。一觉醒来,阳光洒遍,有细细的岩粒萦绕手腕与发间。世间相遇,总是让人缱绻流连。
    辗转望舒客栈。
    钟离苦恼了一会儿。
    和魈的那段经历,时间拉得太长,牵扯的事太多,改变了魈的重要人生节点。
    时间线的现在。
    距离那段经历也已过去两三千年。
    这份记忆,还要让魈想起吗?钟离没有办法下决定,踱步来到荻花洲。这地方,芦花成片,有一丝像当年的小洲水岸,只是没有青竹,零散地多了寻常人家。
    钟离坐在水岸边。
    秋光潋滟。
    魈一向会避开人。假如遇见,那就是有机缘;假如没有,那就算了。
    钟离俯身捻起一根紫马尾。
    忽觉异常,回头。
    有青雾蔓延,魈伫立,慢慢摘下面具,露出绝色面容,又疑惑又震惊。他是夜叉,直觉远超凡人,他凝视钟离:“你不是帝君,你是谁?”
    钟离:“……”
    既然是机缘,就认命吧。
    钟离转动紫马尾,斟酌半天:“假如你有一段遗失的经历,不怎么美好,你愿意回忆起来吗?”
    魈:“关于什么的记忆?”
    钟离:“关于夜叉、族群、杌謉……唉,是关于你和我的记忆。不美好,没有什么快乐,有很多的苦难……的一些很琐碎的记忆。”
    魈:“……”
    沉默如荻花洲的晚风。
    钟离:“算了,当我没来过。”
    魈开口:“与你吗,是否如食雪一样的滋味。”
    最终,钟离决定先让他看看记忆。
    再做定夺。
    记忆回溯,像水岸的寒烟生起,渺渺茫茫成水雾一片。许久,魈转过身,神色恢复平静,声音略哑:“抱歉。彼时,我过于执拗,无论如何不想接受事实,想必令你苦恼。”
    钟离:“也、没有苦恼。”
    魈:“……”
    随后又两两静默听晚风。
    钟离心想,魈无语到连客套话都不想说了。
    是不想接纳这记忆吧。
    再为他消除好了,正当钟离想要开口时。
    魈戴上傩面,遮住表情:“时隔这么久,不知你的喜好是否依旧?璃月山川变了许多,可赏可玩;璃月港里也有许多小吃,你应当会喜欢;再过两三个月,有海灯节,甚是热闹。若你不急,我们,可以去一一见识。”
    热闹的人世。
    莫过于璃月港了。
    南十字船队又壮大了,船员们有说有笑地下了船,有熟悉面孔,更多的是生面孔。
    有人回家。
    有人去酒馆寻欢。
    也有极少的人,会走进小街小巷,寻个人家租住几日。在贴着出租寻租的告示栏前,枫原万叶的素色短衣被吹起,红巾在素秋中醒目。
    钟离:“看到合适的吗?”
    枫原万叶扭过头,欣喜绽放:“钟离,你回来啦。”
    钟离:“嗯,最近可还好?”
    两人走着聊着,「清霜生红枫,流萤入梦,离舟不孤行」,枫原万叶念着下船时做的诗,轻松地笑:“诗句虽不佳,总觉得兆头不错。念了好几遍也舍不得改,原来,是遇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