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仪没有注意他究竟射没射中聘雁;
    她的目光还落在谢洵因射箭而微微晃动的衣袍上,隔着纱幔,她却已经想象到那角赤红喜服随风拂动时,会是何等炫目的风姿。
    今日,他会是全上京城最风光的郎君。
    一步步,元妤仪看见青年的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终于,他停在婚轿外,温声唤她一句,“殿下。”
    元妤仪觉得心脏跳动得更快了些。
    她轻嗯一声,左手支着团扇,右手搭上面前那双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掌心。
    谢洵牵她下轿,与她十指交握。
    元妤仪微微侧首,果然瞥见青年清俊的下颌线和微翘的唇角,他肤色白,身上的那袭朱红锦袍上又绣了翻涌的云纹,极显雅致清贵。
    迈过门口的马鞍,周围响起礼官高昂的祝福声,“跨马鞍,新婚夫妻平平安安!”
    谢洵感觉到身旁少女有些走思的视线,忽然挠了挠她的掌心,轻声道:“喜服好看吗?”
    元妤仪一怔,被团扇遮住的脸颊绯红,轻嗯一声。
    “那我呢?”他又问。
    元妤仪握着他的指尖更热,沉默半晌才羞赧地应了一句,“也不错。”
    其实在她眼里何止是不错,她还从未见过一个能盖过他矜贵风姿的男子。
    谢洵闻言轻笑;
    两人朝院中的火盆走去,他又小心翼翼地叮嘱身旁人,生怕她被细微的火舌燎到裙角,“小心些。”
    元妤仪觉得时间在此刻竟流逝得这样缓慢。
    跨过火盆,又是一阵高亢的奏乐声和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周围人的叫好声。
    他们向正厅走去,在长辈的位置上坐着的正是前不久恢复无罪之身的严先生,他身旁眉开眼笑的少年正是吴佑承。
    二人未回兖州,为的便是这场婚礼。
    等到仪式结束,已经将近戌时三刻。
    早听到礼官那句“送入洞房”时,站在一边的季浓便等不及主动上前搀扶新娘子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嗔了一眼跟上来的卫疏。
    “一边去,你跟着女眷做什么。”
    季浓眼里满是对这个黏人精的嫌弃,话音一转又叮嘱他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驸马旁边替他挡酒。”
    听说男子喝醉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阿妤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经得住一个醉鬼,万一阿妤被欺负了呢?
    季浓心里不安的猜测越来越重,索性催促卫疏陪着谢洵,也算做件好事。
    她自己则亲切地掺着新娘子去卧房。
    等到了新房,关上门,元妤仪才挪开团扇,拉着季浓坐到床边,含笑道:“让未婚夫去替新郎挡酒,你真舍得呀?”
    季浓挑眉看她,想去捏她的脸,又担心蹭花她的妆,只好顿在半空。
    “还不是怕酒鬼回房欺负你。”
    元妤仪耳垂一红,眼里闪过一丝赧然。
    她确实没见过谢洵醉酒的模样,只知他不喜饮酒,并不知他会不会如其他男子那般,醉酒后变得凶狠冷漠。
    她还在出神想着,季浓已经凑到她身边,兴致勃勃地同她问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待知道他们离开后,发生的这些惊心动魄的事,季浓的脸已经皱成一团,牢牢地抓着少女的胳膊,听得入迷。
    她听完长叹了一口气,眼眶竟有些泛红,“阿妤,还好还好,你和驸马总算不负有情人。”
    元妤仪拍了拍她的脊背,耐心安抚着她,她了解阿浓的脾气,看着冷硬,实则共情力很强。
    幸好季浓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片刻,她又兴高采烈地和少女说起了和卫疏回汝南这一路的见闻,妙趣横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彻底暗沉。
    院中响起守门侍女含笑行礼的声音,“参加驸马。”
    随后响起的是青年清冽悦耳的嗓音,似乎还发了赏钱,“不必伺候了,下去歇着吧。”
    侍女们连连道谢,说了一箩筐的吉利话。
    木门被人推开,元妤仪忙将团扇重新放在面前,身旁的季浓站起身笑盈盈同她告别。
    走到谢洵身边时女子多看了两眼,不见醉醺醺的神态这才放心,但耐不住担心,还是小声道:“阿妤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欺……”
    季浓一本正经地说着;
    然而话还没说完,屋外的卫疏实在听不下去,揉着因挡酒而发胀的额角走进屋,径直将义薄云天的未婚妻拉走。
    “诶,姓卫的你拉我干嘛!”
    “阿浓,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啊你懂不懂?咱们就别在这儿误事了……”
    “你敢说我误事?!说破天去阿妤那也是我两肋插刀的姊妹,你敢嫌弃我?”
    “我没有!”
    季浓满脸嫌弃地推开他,“就是有!松开我,臭死了,一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