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突然想起改名字?
    那时他也不明白。
    就像早几年不知为何突然会满世界去找那名为辣椒的植物一样,不过是突然心有所感,就这样做了。
    如今他知道了,上一世她说:“无极哥哥,沧洲好冷啊,春天的时候会变得像西洲那么暖和吗?”
    不会,沧洲的冬日漫长如永恒,所以才提前改了院子名字——西暖阁,像西洲一样暖和的地方,可改名也不会让这里便暖和。
    似乎是上上世,她说:“无极哥哥,你知道辣椒吗?是一种香料,也可以当做蔬菜。这种香料味道辛辣,吃了可以驱寒祛湿,要是沧洲能种就好了……”
    于是,他寻到了辣椒,却想不起来为何要寻来。
    如果早一点想起来该有多好。
    屋檐下挂着一盏小灯,因着沧洲常年昼短夜长,这小灯一到酉时便会点亮,不管他何时过来,就像有人在等他一般。
    如今,这灯不会再亮了。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雪团不乐意了,胖乎乎的身子一翻掉到地上,将地面砸出不浅的雪坑。
    它认得这处,翻转过来,吭哧吭哧跑到屋檐下,又被门槛拦住了。
    陆无极走过去,两只手从雪团的肚皮下伸过去,将它抱起来,跨过门槛后又放它下去。
    院子里没有人,四处静悄悄,空地里四四方方的菜畦也空荡荡,那些长得过于茂盛的菜苗都被清理掉了。
    他绕过院子,推开房门,仿佛听见有人正甜蜜蜜的唤他:“无极哥哥。”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馨香,但她人已不在这里。
    绕过屏风,缓步进去,她喜欢坐在圆桌上吃点心,他在一旁看书,偶尔她会用点心丢他。一起吃过豆花火锅的小榻,有时候他过来,她正坐在这处望着窗外的飘雪画画。
    他走到小榻前,拉开矮几下的小抽屉,里面躺着一摞画稿,拿出来一一翻看,全都是城主府里的景色,窗外落雪,院子里的菜畦,雪灯节的街景,放在他书房里的小玫瑰……
    看到藏在最底下的一张,他目光一顿,那是这摞画里唯一的一副人像,画地是他,除夕那日他穿着浅紫衣衫的样子,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都不知,自己曾那样笑过。
    放下这些画,他走到梳妆台前,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整整齐齐放着,铜镜旁放着一个小巧的深红锦盒,他拿起来打开,眉心猛地拢起。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他送她的那支翡翠莲花玉簪。
    她明明很喜欢,最后却没有带走。
    手心处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曾经他不知晓这处伤口为何而来,如今却清清楚楚。
    一次又一次,他像个懦夫,将她越推越远。
    门外传来动静,子夜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外。
    “何事?”
    “回禀城主,西洲传来消息,纪姑娘回到纪家,纪大公子做主替她退了与西洲皇帝的婚事,近日还重新订了一门亲。”
    第五十六章 城主追来了。
    繁千苑。
    纪澹然坐在梳妆台前, 茗梓替她插戴上一支翡翠玉簪。
    玉簪是前两日纪凌霄送过来的,料子极好,整整一支雕刻成花簪, 颜色碧绿,簪是玉兰花的形状,摸起来浸润光滑, 十分舒服。
    纪澹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摸了摸插、在发间的玉兰花簪,两指拈住取了下来,拿起一旁镶嵌了东珠的金簪递给茗梓, “戴这支。”
    茗梓接过去替她簪上,忍不住说道:“这支也好看,可大公子送的那支玉兰花簪看起来富贵又清雅,姑娘为何不戴?”
    今日太后摆宴, 姑娘回到西京后第一次参加宴会, 自然是打扮得越亮眼越好。
    纪澹然将纪凌霄送的那支玉簪收进盒子里, 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差不多, 转身往外走,“玉簪有些素了, 今日的穿戴配金饰更好看。差不多了,我们去母亲那里罢。”
    茗樱看了茗梓一眼, 摇摇头, 提着裙摆跟上去。
    姑娘回来后,看起来与以往没什么两样,好像真的只是出去养了一段时间的病。
    可作为贴身丫鬟,她每日跟在姑娘身边, 最能明显感觉到姑娘的颓丧与变化。
    姑娘以往很爱吃甜食,如今偶尔看见厨房送来的小点心,就会发呆,也几乎不碰那些点心。
    最是喜爱玉饰的姑娘,如今出行几乎不再佩戴玉雕的首饰,其中翡翠的发饰、腰佩全部收了起来,摆在外面的也只有大公子送的那支簪。
    姑娘时常一个人坐在一处发呆,若是无事,就让人搬了藤椅放在院子里靠着晒太阳。二房的晴小姐过来,说些拐弯抹角的话,姑娘也不放在心上。
    前面出门的纪澹然不知道茗樱心里有这么多想法,她最近回来后,确实觉得有些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