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HP]潮音 > 第374页
    “嘘……”
    阿芙拉在楼上等着维尔塔宁进来。
    她站在镜子前面,一边将睡裙的肩膀拉下来观察背后的红疹,一边看房门被推开,而后维尔塔宁走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一会帮我上下药吧。”阿芙拉简洁地说道。
    她不打算说任何多余的话,维尔塔宁此番死里逃生还有太多疑团,恐怕只有等阿米克帮她解答疑惑了。在那之前,阿芙拉并不敢将信任全盘交付给她。
    “你料到今天的结果了吗?”维尔塔宁突然问她。
    阿芙拉莫名其妙:“一切都未结束,谈什么结果?”
    她摇摇头,别有深意地笑着,就好像认为阿芙拉并没有真正理解她的问题。
    “他的计划调整了,你是否有别的打算?”维尔塔宁话锋一转,“如果要做其他打算,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恕我直言,你这是一种威胁,还是警醒呢?抑或是试探?”阿芙拉并不打算做言多必失的那个人,“你应该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引起他的怀疑的。”
    她说着向卧室另一边走去,随手拿起桌上的摆件把玩着,有意与维尔塔宁拉开距离。
    不过,阿芙拉的谨言慎行在维尔塔宁面前似乎没什么用。
    通过她的态度,维尔塔宁已经了解到她的心意:“我有时怀疑你是不是有用不完的勇气。当然,毅力也值得夸赞。”
    阿芙拉站在那里,留给她一个背影,不打算再做任何回应。到了这种时候,相互试探已经成为浪费时间的工作,她只要等自己想要的那个时机到来就可以了。
    几秒的沉默过后,维尔塔宁离开房间,阿芙拉听见她下楼时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她走的时候没有关门,一楼些许嘈杂的声音透进来,将其他被刻意放轻的声响也一同淹没了,以致于阿芙拉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向卧室靠近。
    ——直到他走进来,抬手将卧室门关上并反锁,将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喧嚣隔绝在外面。
    阿芙拉偏过脸,从玻璃窗中看见里德尔身形修长的倒影。
    他将几瓶魔药放在桌子上,阿芙拉留意到那里面有一瓶白鲜香精,还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水。
    她今天穿的睡裙背部是抽绳设计,蜿蜒的丝带在腰间收了尾,绑成一只随意盘踞着的蝴蝶结。里德尔的视线落在那里,两根手指轻轻一拉,她背上轻软的布料便散落下去。
    卧室内炉火烧得很旺,她不觉得冷,却仍在他的手指划过她背部的皮肤时忍不住微微战栗。
    里德尔上药的动作很慢,很细致,如同生怕漏掉哪一处,却也使得这场漫长的沉默成为仿佛永无尽头的煎熬。
    阿芙拉知道那些人都在暗处说她什么,阿米克这几天给她透露过,何况这是即便他不说她也能猜到的事。她不会相信这些话一句都没有传到里德尔耳朵里。
    她要解释吗?穆勒已经死了,现在解释几句无可厚非,可同样的,也正是因为一切已经死无对证,所以无论她怎样解释都会显得苍白而没有意义。
    里德尔心里也应当早已下了定论。
    于是阿芙拉没有发表任何对于此事的辩解。
    他手里的魔药质地轻薄,在接触到她的皮肤后很快就被吸收了。里德尔将她裙子背部的丝带重新整理,耐心得如同面前不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睡裙,而是一件应当被格外悉心对待的工艺品。
    完成这一切后,里德尔没有离开,他转而拿起桌上的白鲜香精,并用眼神示意着阿芙拉。
    她用微微茫然的神情回看他,直到他开口说道:“蕾奥拉说你脚踝上有伤。”
    “都快好了。”阿芙拉下意识遮掩了一下,但裙子不够长,这并起不到什么作用——那里是有一串没消掉的淤青,是前几天在和穆勒的对抗中留下的,她可完全不想让里德尔看到它们,再唤起他不愉快的记忆。
    里德尔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到桌子上,阿芙拉试图用最后的机会挽救局面:“我自己来。”
    他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没有把魔药交给她,而是握住她的脚腕,另一只手将裙摆拉上去。
    所见之处就算说不上触目惊心,也足够让人缓上一阵了——何止只是脚踝上有伤,她有一条腿上的伤一直蔓延到膝盖以下,除了遍布的淤青外还有几道大大小小的划伤。
    那天晚上实在太混乱了,可能是不小心蹭伤或是被碎玻璃划伤的,又或者是在和穆勒的打斗过程中被弄出来的,总之就连阿芙拉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三天过去,那些伤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痕迹依然明显。
    里德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并没有发作。
    阿芙拉则默默地想,或许让他看见这一切也不是坏事,至少这些伤痕昭示出她当时的不情愿,否则她怎么会弄到自己一身狼藉。
    没错,在这以前,她只是单纯地计划,阿芙拉也一度以为自己是能够不在乎这些细节的人,但直到现在她才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她是在乎里德尔怎么想的。她忽视不了那些可能在他心里留下的芥蒂,就像他无法判定眼下她身上的伤痕是不碍眼的。
    里德尔站在那里为她上好药,然后低头看着她问:“还有别处的伤吗?”
    阿芙拉在他的注视下摇摇头。
    他将魔药塞好,听到她问:“你腰上的擦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里德尔语气笃定。看上去他这几天人虽然在外面,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恢复得不错。
    “那肋骨上的伤呢?”
    里德尔挑挑眉,似乎在说他不记得告诉过她这件事。
    他忘了。阿芙拉心想,那天晚上他发着高烧,应该是不记得昏睡期间发生过什么了。
    人醒来很难记得梦中的事,不过一旦在现实中偶然遇到与之相关的细节,也很容易将梦中的记忆勾起来。里德尔回忆那晚,他的梦境时而穿插着痛觉,阿芙拉大概是那个时候帮他换的药。
    他不可避免地联想起梦魇带给他的不适感,紧接着又想起了更多。
    魔药入口时的苦涩。腰间伤口在换药时产生的拉扯的痛感。实在算不上好听的生疏零碎的钢琴音。直到凌晨都因她清醒忙碌着而没有熄灭的夜灯。天蒙蒙亮时她平稳呼吸着蜷缩在身旁的静谧清晨。
    他记得,那个向来难以逃脱的梦魇,他最终走了出去。
    “……也快好了。”半晌,里德尔声音低哑地说道。
    “真的?”
    “你不相信?”里德尔笑着靠近她,“那么你可以检查一下。”
    他的气息一瞬间笼过来,阿芙拉抬手摩挲着他先前的痛处,根根分明的骨骼在她指下印出形状,体温通过指尖传递着,这个动作却并没有引发里德尔的痛意。
    她像是终于放下疑虑,又如同落成了一件悬心已久的大事,一瞬间放松了许多,环抱着他的腰靠过去。
    阿芙拉越来越觉得,她的人生是由一个版块接一个版块拼成的——就像大陆图那样,她所做的只是在每个版块上完成相应的任务,然后再跳到下一个。
    她突如其来的松懈让困意重新漫上来,里德尔却迟迟没有要退开的意思,阿芙拉险些就这样睡过去。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腰间,随之向背后移去。刚刚才被系好的丝带重新散落下来,被他一圈一圈地缠在指间,纠葛不清地慢慢拉扯着。
    他每将那条带子向外抽离一寸,她胸口的衣物就要垂落几分。
    他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等着阿芙拉主动交代些什么,毕竟他已经给了她这么多天理清思路的时间。可她偏不开口为自己辩解。
    明明只要她低头,他就会选择对事态表示谅解。他是有办法去求证,可那些和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两码事。
    不,他立刻预料到她的反应——她不会认为他有所谓“谅解”的资格,也不认为这事有被谅解的必要,毕竟按她的逻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和他的看法如何、心情糟糕与否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