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HP]潮音 > 第389页
    忒修斯没有直接前往阿兹卡班深处的特殊牢房,而是先来到窥室。那里面有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镜子,镜子的另一头则连通着窥镜——原本窥镜是用来监测环境的,只要周围的环境出现异常,它就会自动旋转起来并锁定敌人,但经过魔法部改造后,它们可以用来监视阿兹卡班内的重要犯人。
    现在,哈兰德正死死盯着面前的镜子,不知有多长时间没休息过了。他看得入神,以致于忒修斯进来时他都没有发现。
    忒修斯在他肩上拍了拍,将一份冒着热气的食物放在桌上,提醒道:“忽视身边的异常动静可是傲罗的大忌。”
    哈兰德终于动了动,但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在想什么?”忒修斯问。年轻人需要引导,他不介意将这份工作包揽下来。
    “想让他死。”哈兰德毫不忌讳地说。
    他们都很清楚,只要里德尔死去,阿芙拉就能活下来。尽管蛇毒无法根除,但她至少可以活得更久一点,而不是像现在……
    在遥远的过去,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旁人无法干扰,他也没有责任一定要去纠正谁。
    现在,他依旧认为自己没有这种责任。因为这种责任会落在罪人的肩上,他们应当极尽所能地为自己的罪孽进行偿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足以获得原谅与宽恕。
    过去那种轻浮的想法都成了少不更事的笑话,他现在恨不得让那种“干扰”直接替换为高压和极刑,只怕最后的结局不足以令人解恨。
    镜子的画面中,里德尔手戴镣铐坐在那里。他的头颅低垂着,连日来不断长长的发丝遮住他的前额和双眼,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自从被收押以来也快有一个月了,里德尔却很少有动作,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否在等待什么时机。可阿芙拉发病时的样子他们都见过,里德尔却只是从始至终都维持着那种沉寂的姿态,从未发出过一声病痛引发的呻.吟,也不曾在蛇毒的折磨中蜷曲过一下躯体。
    这使哈兰德不得不怀疑那种传闻的真实性:“他身中蛇怪毒素的消息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邓布利多先前就亲自检验过他的血液,而且我们这个月初也重新进行过检测。”忒修斯再次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换班吧,你回去休息。”
    哈兰德神情微微松懈:“不了,你昨天开了一天的会,前天又是你在这里盯着,我还能再撑一天。”
    自从里德尔入狱以来,忒修斯一直不顾伤情亲力亲为地盯着他。要务繁忙时他会叫自己的心腹来顶班,哈兰德是合适的人选,但偶尔也有剑走偏锋的时候。
    “去办公室把早餐吃了,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别让埃文和弗莱维娅担心你。”忒修斯并没有理会他的坚持,“他这两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哈兰德摇头。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突破的僵局,阿芙拉这几天的情况却在急转直下。如果一切都不能再挽回,那么至少牺牲的人都该死得其所。他怎能看着她的生命白白燃烧,心血白白浪费?
    忒修斯看出他在想什么,出言阻拦道:“理智点,哈兰德,仇恨会轻易地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同时让你陷入敌人的圈套。里德尔可是比谁都乐于见到一个头脑发热的傲罗去找他交锋的,他正愁没有人质可操纵。”
    这话好歹将哈兰德的理智往回拉了拉。
    等他带着早餐离开后,忒修斯就坐下来,中途伤口被拉扯到的时候他仍需隐忍地停下来等待,一直等到那阵难捱的痛感将他放过。
    这之后,他盯着镜面陷入沉思。
    ——虽然对哈兰德说是这么说,可也不能由着里德尔这么拖延。他们人手有限,不可能一直像这样严防死守,总有一天会被他钻到空子。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审讯过一些食死徒,对于里德尔的另一处住宅和他可能存在的魂器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难道和他耗下去就是唯一的办法?
    忒修斯思虑着,所有收集来的有关于里德尔的信息都纷纷扰扰地从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回忆着整场战役的经过,然后镜子里的人稍微动了动,胸前有一点红光闪过他的视线。
    直到下一次哈兰德过来,忒修斯对他说:“叫人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想见的人。”
    哈兰德很快将此事安排下去,但画面中的里德尔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懒得抬起头给外头的来人一个眼神。
    “算了。”忒修斯叹了一声,闭上眼焦躁地捏着眉心。
    这种时候还要她硬撑着来这种地方,何尝不是一种强人所难。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虚耗下去。
    他们又去过几次公寓,但阿芙拉连杰西卡都一概拒之门外,只有莉莉安出来为他们传递消息。
    这中间,忒修斯也曾等着她向他主动提要求,比如说,见一见里德尔。但阿芙拉从头到尾亦不曾提起过这事一次,就仿佛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无用默契。
    现在她连行动都艰难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心知她已经来到人生最后的时刻,即便是送到圣芒戈也不能让她更好受,所以他们都宁愿尊重阿芙拉的选择,让她留在家中安心地休息着。
    阿芙拉在精力尚余的时候曾玩笑地说过,这种时候她反而是最轻松的人。对于还要继续活着的人来说,这个事实并不是那么好面对。
    能言之于口的感情永远都不是最难面对的。还有更多无法被说出,也不知该如何被说出的情绪和过往,它们会随着斯人的逝去而堆积、沉淀,砌成一座永远也无法被夷平的孤坟,从那以后的每一次回想和触碰都是一场暴戾的折磨。
    然而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时局仍逼着人不断向前,还要他们以最冷静的头脑处理复杂的事态。比如,在阿芙拉日渐体弱的同时,他们不得不谨慎提防一件事——随着她的生命逐渐消逝,里德尔的力量必然会逐渐回涨。
    那么,他到底会不会在此时趁机生事,就十分难说了。
    -
    第三十五天。
    今天已是他被关押在这里的第三十五天。
    里德尔说不清这三十五天里他在等什么。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消息,又或是等一场终局的到来。
    就在前一阵,魔法部派人来问过他,有没有什么要求。他当时只轻蔑地笑了一声,轻易看出这是那位首席傲罗的手笔。
    他翻弄时局、洞察人性,却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亲手将自己的灵魂葬送,未免太想当然了。
    除这次询问和前后几场无用的审讯外,鲜少有人愿意来和他接触。里德尔知道,那也是魔法部明令禁止的事,因为他们畏惧他的实力,害怕他的手段,那些年轻的傲罗甚至连和他对视一眼都发怵。
    ——噢,这么说实在有失偏颇,应当说除了布朗家的那位后代。
    哈兰德·布朗。格林德沃的后裔,或许都是折不断的硬骨头。
    他过去怎么没想过将她这块硬骨头也索性折断呢。
    不过比起一时败局带来的懊恼,里德尔在想到这里时反而感到乐趣十足了,反正他在这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
    但他究竟有没有那样想过?里德尔居然记不清了。
    或许是有过念头的,因为直到现在他若设想出那种场景,还会觉得那样的生活是可过的——将她从里到外彻底摧毁,直到她不能再妨害他半点计划,她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自由可言,更别提肆无忌惮地畅想与做梦。
    没错,她将连想象的资格都不能再有,她会和其他人一样收拢起她的野心,畏惧着他的靠近,但当他命令她站在那里时,她亦不能挪动半分,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出哪怕一个字的妄言。谎言是将她埋葬的火海,爱则是她必须承受的暴力。
    ——在过去九年中,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这么做。他甚至不需要什么借口,因为他知道她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