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从曹琴默的建议,亲自到养心殿来替一家老小求情,示弱以期皇上心软。
    养心殿。
    黑色的地砖锃光瓦亮,年世兰看着紧闭的大门,目光里是豁出一切的恳切。
    “皇上!臣妾年世兰求见皇上!”
    里头全无动静,苏培盛也同情地对她摇了摇头。
    “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年世兰顿了顿,唱起了小时候在戏园里听过多次的那一出虞姬。她恍然想起了和皇上初遇的那一日,她笑王宝钏傻,笑薛平贵薄情,却不想自己成了那个傻子。
    “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经几星霜。何年遂得还乡愿,兵气消为日月光。”
    十三年了,她侍奉皇上身边十三年,也离开父母兄长十三年,从王府斗到紫禁城,和皇上的女人们不死不休地缠斗多年,都成了笑话。
    “想我虞姬,生长深闺,幼娴书剑。”
    年世兰唱到此处,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想起了自己和父母兄长在家中其乐融融用膳的光景,也想起了哥哥教她舞剑、教她骑马时,自己的快乐与肆意。
    这些东西,竟然恍若前世,成了上辈子的记忆一般。
    “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
    年世兰一边唱一边哭,这十三年的岁月,仿佛一帘幽梦,如今终是该醒了。
    “苏培盛,让华贵妃进来吧。”
    年世兰听到里头皇上的声音,哀婉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拂去眼角的泪,拾起裙摆,扬着头缓缓走到养心殿里。
    她按照曹琴默教的话向皇上求情,只见皇上神色缓和,甚至有愧疚怜惜之态,心中不禁安定了下来。
    曹安二人,不愧为她身边最忠心之人,筹谋得当,救年家于水火。
    年世兰志得意满,对着皇上再拜,看到他脸上震动又感怀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上,年大将军与川陕总督岳钟琪将军在渡口含泪诀别后,自刎于长亭了。”
    年世兰看向身后的扑在地上的苏培盛,忽然心如刀绞,一口气喘不上来,直直晕死过去。
    *
    假的。
    都是假的。
    在翊坤宫醒来后,年世兰声嘶力竭地想要向皇上要个说法,但得到的结果是:假的。
    十三年。
    都是一个精心为年家编织的圈套。
    从她入府的那一天起,皇上就打上了骁勇善战的哥哥的主意,她不过是捏在手里的人质。
    年家早在皇上筹谋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哥哥身死。年富问斩。男子凡十五以上皆戍极边。
    不仅仅是她,连整个年家都被皇上算计了。
    年世兰绝望地赶走了把她耍得团团转的安陵容和曹琴默,一个人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这空荡荡的宫殿。
    呆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年世兰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具雕像,眼泪都哭干了。
    “娘娘,娘娘......”
    颂芝一边喊着年世兰,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她心疼极了,她的大小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没遭过这样的罪。
    年世兰不忍再惹颂芝担心,躺在床上侧身向里,静静地流泪,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在绣着比翼齐飞的大红色枕巾上。
    “本宫饿了,你让小厨房煮碗粥来吧。”
    两人在一起,不过是一道触动愁肠,哭得没完没了,年世兰不想颂芝陪着她伤心,也不想自己这懦弱的模样被她看去。
    睡醒了便流泪,哭累了便睡,如此两日后,年世兰醒来时,看见端妃神采奕奕地走进她殿中。
    好啊。
    落井下石是吧。
    年家稍见落魄,齐月宾就上赶着来踩两脚了。
    年世兰忍着胸口的怒意起身来,却看见安陵容和曹琴默一道在桌上摆上餐食。
    叛徒。
    她冷笑一声,忽然知道自己在怎样一个层层密密织就的蜘蛛网里,曹安二人居然是替齐月宾那个贱人筹谋。
    “呵呵。”
    定睛瞧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她注意到一柄龙凤彩珠酒壶,那东西是宫中下毒的玩意儿,早在她入王府前,母亲就悄悄教她辨识过这下作的东西。
    没想到,居然也有用到她身上的一天。
    年世兰抬头看了一眼寝殿的上方,那琉璃彩绘的灯盏漂亮得像是梦中的器具,可惜,今日过后,再也看不见了。
    她拢了拢衣服,仍旧拿出贵妃的气势,霸气豪迈地从床榻上下来,从容地走到桌前坐下。
    从前,都是她和皇上一起在这儿用膳,桌上汇聚过五湖四海的美食,天南海北的珍馐,如今想来只有满满的悔恨与懊恼。
    “本宫真是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你,以致今日潦倒窘迫,被你这个贱人耻笑!”
    年世兰看到端妃那泰然自若、淡泊名利的脸就想上去撕了她,两个人很快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肯放过,字字朝着对方的心窝肺管子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