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她泪汪汪地忏悔,再三道歉,等着挨骂。
    「你现在很尴尬吗?」他弯下身,把水杯递给她,墨黑的眼眸温柔地和她困窘的杏眼平视。「你知道要怎么忘掉尴尬的事吗?」
    「哀求你忘记,假装没有发生过。」她可怜地吸吸鼻头,祈求地望着他。
    「不。」他眸中闪烁着令人心跳加速的光芒。「是做一件更尴尬的事。」
    她怔住,现在就已经够尴尬了,怎么可能还更尴尬?忽地,他伸手勾住她膝弯。
    「啊!」她惊呼着被他抱起来,慌忙抓紧水杯,唯恐水洒出来。
    他抱她来到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柔声叮嘱她。
    「你先把水喝了,我去弄点醒酒的饮料,你这边有茶叶吗?」他伸手揉揉她的头,暖暖的手心让她头皮麻麻的。然后,他进厨房去了。
    她茫然呆愣。这就是他所谓更尴尬的事吗?可她不觉得尴尬啊,被他抱着,她只觉得······很安全,当他的手臂圈抱着她,她感觉到他的强壮有力,他的胸膛比她想象的更宽、更温暖,她体内酒精仿佛被点燃,有种模糊的感觉,麻热了心坎,令人震悸。
    当她领悟到自己对他突兀的举动并不排斥,当她觉得被他抱着的感觉很好,她脸颊滚烫,真的尴尬了。不该这样的,不是刚结束一段感情吗?这样太快了······
    她用力闭上眼,压抑感情,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逼自己什么都不想的结果是——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第五章
    再醒来时,满屋光亮,外头的麻雀精神百倍地啁啾,又是新的一天了。
    宣元心坐起来,发现自己身置床上,她惺忪地望着四周。这个早晨似乎和平日没两样,又似乎很异常——慢着,她怎么还穿着昨日的衣服?
    回忆一点一滴地涌入脑海,她和小甲去喝酒,遇到总监,总监送她回家,隐约记得她喝多了,回家就直奔浴室,没撑到马桶边,就直接对地板做了惨绝人寰的事······
    「啊!」她抱头呻吟,惨惨惨,不敢想象浴室变成什么鬼德行了,幸好没吐在总监的车上。
    她蹒跚地下床,被宿醉的头痛迎面痛击,又呻吟一声,全身发晕酸软。她又是怎么到床上来的?她记得总监照顾喝醉的她,因为太尴尬,他还安慰她——「要忘掉尴尬的事,就是做一件更尴尬的事。」
    所谓尴尬的事,是抱她到沙发上,还是抱她上床?她第三次呻吟,整个喝醉事件全部尴尬得要命啊!这可以名列她人生最丢脸的事第一名了。
    竟然劳动上司做这等事,今天进办公室怎么面对他?
    她照镜子,镜中映出一张悔不当初的苦瓜小脸,因为宿醉,脸色憔悴还发青。
    看吧,忘了自己的酒量就是这下场,这就是酒鬼的下场。
    她推开浴室的门,瞬间呆滞。映入眼底的景象太惊人,她永生难忘。
    「啊——」高亢的惊叫声响彻早晨,惊得麻雀振翅乱飞。
    她的浴室——这「灾情」太惨了吧?
    「Aqua」的这个早晨,由高分贝的愤怒女声拉开序幕。
    「」这个要求我不能接受!
    姚宛蓉尖锐地说,她愤怒地瞪视办公桌后的男人。
    即便他是上司,她语气强烈又直接,丝毫不惧。
    「为什么?这有什么不合理吗?」涂季甫心平气和地问。
    「请问总监,是我的企划本身有问题吗?不是吧?那为什么一定要我再考虑一天?」
    「详细原因我刚才已经解释过,有什么地方听不懂吗?」
    叩叩,敲门声响起,门随即被推开,涂季甫抬头望去,看见宣元心奔入,她似乎有急事,脸色仓皇,瞧见两人正在谈公事,她尴尬地止步,退在一旁。
    姚宛蓉向她瞪去,恶狠狠的眼色让宣元心瑟缩一下,是自己太莽撞了,赶快再站远一点。
    姚宛蓉收回视线,瞪着总监。「这是总监为了讨好某人而做的决定吗?」她话中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是我以总监身份做出的考量。」涂季甫平静地说。「做我们这行的,很容易为了煽动听者的情绪,使用一些游走在争议边缘的题材,没人约束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律,在昨天小宣的发言前,我可能不觉得你的企划有什么不恰当——」
    「说穿了,总监就是对她偏心。」姚宛蓉冷道。
    宣元心惊讶。总监要退姚宛蓉的企划因为她昨天的言论。
    「是的,我偏向她,因为她的理念说服了我。虽然,我依旧不觉得「事业线」这用法有什么不好,但这是我的看法,而我是个男人,这样用是不是尊重女性,应该由你来决定,何况这案子是你负责。所以,我希望你再思考一天,今天下班前把案子交上了。到时候你要是坚持原案,我会接受。」
    「我不会改的,我觉得这案子已经做到最好,你坚持拖延这十个小时,一点意义都没有。」姚宛蓉语气挑衅,态度强硬。
    姚宛蓉气呼呼地扭头就走,经过宣元心身边时,丢下一句:「你赢了,满意了吧?!」
    「我没有······」她想解释,但对方已经甩门离去。
    姚宛蓉显然认定她对总监进言,说服他做出这种决定,但她什么也没做啊——
    等等,莫非是昨晚巧遇总监是,那些醉言醉语使他改变主意?
    涂季甫向她招手。「我写了一篇文要发给同仁,你来看看。」他将荧幕上的资料秀给她看。
    荧幕上是一份宣言,大意是说希望员工在构思企划时能对措辞更谨慎,不让广告作品成为散播负面讯息的工具。看到她其中举例她提过的什么巨乳云云,她窘死了,幸好他没提那个「几公分」,否则她会无地自容。
    「我本来想写那个——嗯,什么东西几公分的,但是太辛辣了,怕刺激到男性员工。其实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太惊悚了。」
    他眼中闪着幽默的光芒。
    「那是我喝醉乱说的,不要当真。」她求饶。
    他轻笑。「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今天可能没办法上班。」她化了妆,看起来气色不错。
    「我是有想过,可是不管我用什么理由,你都知道我其实是宿醉请假,只好作罢。」
    他直笑,低沉好听的嗓音,笑得她两腮暖烘烘的,她低声道:「昨晚······对不起,谢谢你。」她失礼闯进来,就是为了赶着讲这句话。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知故问!她嗫嚅。「你不是······帮我洗了浴室吗?」
    是的,她以为自己眼花,以为产生幻觉,还用力眨了好多次眼睛确认,在那闪亮的地板、光洁的瓷砖上,她昨晚制造的满地秽物竟一滴不剩,除了他,还会有谁帮她清理。
    在她醉倒、人事不知时,他默默地帮她善后······昨晚那种麻热异样的感觉又来了,在胸口作乱,她叹气。「你没必要这样做,那么什么。」他语气轻描淡写。「昨晚帮你泡好茶,回来却发现你睡着了,我离开前发现浴室的情况,就顺手清了。」
    大半夜的清理人家浴室的污物,怎会是顺手?他以为她会相信吗?
    「你常常这样做吗?」她学他昨晚的话。「在员工喝醉吐了满地时,帮她清理。」
    他没回答,仅用一双深邃寂静的黑眸凝视她,看得她心慌意乱。她其实知道答案,他也知道她知道。
    「请不要这样做。」她为难地咬唇。
    他望着她,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她困扰。当他对她这么好,超越了上司和下属的界线,当她感觉到他平静温文的面容底下,隐隐藏着特殊的情意,她不知所措。并非厌恶或排斥,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久前不是还在哀悼逝去的初恋吗?能这么快就爱上别人吗?不,这样太随便了,她不能认同这样仓促的动心,她甚至不明白此刻对他的感觉是不是爱,也许她只是被他的体贴感动了,被他的温柔扰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