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说罗列的前几l者还算是重要人物的独家尊享VIP顶级献祭待遇,剖腹取胎都只能被称为一种常态:
    正常的上古坟墓中总会见到的难产或者腹中还有着胎儿的女尸,在商代遗址众多的人牲中从没出现过,哪怕青年女性的比例完全称不上一句低,她们残留下的腹腔空洞从没有出现过婴儿的骸骨。】
    ……这不是一个逻辑严密的论证。
    顶多只能证明在这些人牲献祭的过程中,并不存在有腹中还有着胎儿这个选项。说不准是挑选的时候特意排除了孕妇呢,既然是向天献祭的祭品,说不定会好好挑选呢。
    可是说出口的话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带着点自欺欺人似的浅薄。
    光是让人产生这种猜疑的那一刻开始,商代的阴影已然隐隐笼罩住了下来。
    【而后冈H10号祭祀坑的出土,戍嗣子全家人被纣王献祭后的场景重又出现在世人面前,则更为文字增添了实物的说明。
    最下面一层是其家族中地位较低的成员,大部分儿童和婴儿的尸体散落其中,分尸、肢解乃至于烹食的痕迹并不罕见——主祭的当然是商代贵族,他们给予了戍嗣子这位同为贵族的成员一定的宽待,允许他们携带一定的货贝和玉器作为陪葬,却依旧不改一些“惯例”。‘’
    如是染着朱砂的白骨铺满了三层,散乱的骨架昭示着他们身首分离的命运,一层比一层来得勉强体面,直到最后唯一的主角——那位名叫戍嗣子的中级贵族享受了单独埋葬的优待,连带着一只曾经被丝绸包裹着一齐带进坑里的鼎。
    记录着商王接见赏赐荣光的象征,最后连同着它的主人,以及它主人整个家族73口人,被商王本人授意深埋土下。
    ——生杀荣辱皆由一人。所谓由他兴盛,亦由他毁灭。不过如是。】
    后世的挖掘现场被还原在所有观者的面前,而无人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沉默着看着那个在俯瞰的视角下显得有些巨大的空洞。
    “……敢行暴虐,罪人以族。”
    有人突兀说出了口,念着《泰誓》中武王抨击的话语,打碎了凝滞的气氛。
    “罪人以族。”
    他继续重复了一遍。
    族灭是那么罕见的刑罚吗?
    不是。
    真正牵连九族的罪名,七十三口人难道称得上多吗?
    不多。
    但是啊,但是——
    他依旧看着那个空洞,感觉自己心中好像同样出现了一个缺口,有凉风灌进里头,带着呼呼的啸声。
    野蛮的震撼力,往往触及的是人最本质的一种感受。那种和后世文明粉饰过的处罚截然不同的感觉,带着苍茫感的草率和血腥。
    ——于是他开始低头。
    【即便是在以鬼神人祭为常态的商人眼中,帝辛这种热衷于用商族显贵献祭的做法,也是让人足以陷入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怖当中的。
    所以,在对于商朝相关的历史记录当中,才会出现商人贵族内部大量的逃亡或者死亡。他们常常会被冠以忠良之臣的名号,因为商王的无道所以投奔“天命所在”的西周。
    但事实从来显得冰冷:商王可能是真的他们眼中的“无道”,但“忠臣”逃亡,更大的可能是出于恐惧和保命的需求。
    可能这才是商失控和灭亡的直接原因,这才是牧野之战中商周力量分明悬殊,帝辛却最终一败涂地的根源。
    ——人都活不下去了,谁去追随你个商王呢。】
    “商灭亡的从不冤枉。”李世民缓缓替后世人道出那个它心中下定的结论。
    【那么我们简短介绍了一下帝辛其人,大致也就可以给出他的一些人物特性,尤其是可以明白他和自己的贵族阶层,或者说,统治基本盘之间巨大的矛盾了。】
    好像是觉得自己沉重的话题讲了太多,后世人顿了顿,选择绕回最开始谈论帝辛的原因。
    不少人的心情还没完全整理得好,此刻突然转换开话题,无措的同时还多了几l分啼笑皆非的无奈。
    但能逃避开一些不必要的沉重到底是好事,于是他们顺从地将原本的惴惴收拾干净。回到文王的篇章。
    【一方面是他引入异族官员抢占商人贵族的利益,并且心里还怀揣着一点再把他们驯服驱赶迁个都的念头,使得他们对其满腹怨怼乃至于愤怒。
    另一方面是他热衷于用商人显贵献祭,用血淋淋活生生的案例带给商人贵族一点小小的全家上路警告,使得他们为恐惧和整日不安忧惧的阴影笼罩。
    双管齐下,他和商人贵族阶层的关系要是能好那才叫个笑话。
    商王内部的宫廷政变暗地里一直风起云涌,从未停歇把他干下去的想法。人选从他庶弟微子能跳到他叔叔箕子,只要是血缘关系近一点的没一个跑得了的,后期甚至能发展到他儿子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