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沈纵颐一出现,所谓的乏味单调转瞬间?都变成了纯粹与丰盈。
    恰如此刻,盎然的绿、莹润的白——似乎这世?上一切在她的比托下都可喜可看起来。
    邬道升下意识藏匿起心中波动,为遮掩似地,面上神情冷得更?甚,看起来不近人情到有?些吓人的地步。
    “师尊……”沈纵颐望见他的神情,愣了愣,笑容顷刻间?僵了僵。
    她苍白了一瞬,连带着身后的绿景也随之黯淡。
    邬道升敛眸,避开她碎光浮跃的眸子,对弟子的伤神似乎不为所动。
    袖中的长指却蜷了起来,劲瘦冷白的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
    一心柔软的首徒,坦诚着一颗专诚信任的心,兴冲冲地跑上山来见师尊,却被师尊冷脸以待,应是伤心得很?。
    邬道升抿起唇,喉咙钝涩,他无意再在此受熬,转过高大身形便欲离去?。
    “师尊!”
    背后忽而跃起一道带颤的唤声,邬道升一顿。
    也就是这顿住的瞬间?,步履声疾起,衣袖穿过叶丛的摩挲声遽然加大,随着一阵撷裹暖香的风靠近,青年宽阔结实的背后蓦然贴上了一具娇软温暖的身躯。
    “……”
    刻意冷漠的神情兀地愕然了一息,幽黑深眸里惊澜再起,恰如死水掀起涟漪,足够意动便难以平复。
    僵硬的背上渐渐被某种湿润的液体浸透,束在腰间?的手纤弱又颤抖。
    他伤心的弟子轻声哽咽:“师尊因何避弟子不及?”
    她似乎极力想?避免怨诉的口吻,可三?年来积压的情绪又哪是这刹那间?能隐忍得了的。
    邬道升还是听?出她言语中的一丝浅淡怒气。
    “师尊三?年前给我留了首已便闭关?,说甚自此后弟子也有?了佩剑。佩剑使命是终身护主,师尊与弟子佩剑,便是将弟子安危抛给一柄剑了,自此便再不管我了吗?”
    背脊上的湿润感渐渐加深,沈纵颐的哭音闷没在她师尊僵直的背脊后,“我知道三?年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息,可于弟子来说,却比三?生还难过。弟子天赋不堪有?辱山门名声,师尊有?意抛弃纵颐,何必如此迂回弯折,直言便是,沈纵颐绝不是纠缠之人!”
    青年绷紧身子,腰间?的束缚于他而言几近于无,他偏偏似被铁拘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沈纵颐哭声渐消,沉默了许久,松开双臂,在他身后苦笑一声:“我说了这么?多,您却还是一言不发吗?”
    邬道升垂下眼皮,望着腰腹处被女子攥出的衣裳褶皱,喉结微攒。
    “……沈纵颐……”
    “知道了!”她骤然厉声打断他,这样严厉冰冷的语气是邬道升从未听?过的。
    他紧接着就听?见她转过身的声音,“既是无缘师徒,我即刻下山。金乌州剑尊的首徒自然不能是个废灵根,这几年是我厚颜了,仙君莫怪。”
    无以剑莫名响起剑鸣。
    邬道升俄而侧身,正见沈纵颐解下首已剑。
    见他回身来看,抬眸回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唇角弧度似嘲讽又似苦涩:“没想?欠仙君什?么?,这剑归还您,但救命之恩实是无以为报,当然,您也不会稀罕个废灵根的恩情。”
    “如此,纵颐先行谢过。这便下山,绝不再叨扰您。”
    她离开时甚决绝,邬道升没抓住她的手,一时间?竟动用了灵力将其困在峰口处。
    她愕然一瞬,而后回眸淡笑:“仙君这是……要杀我?以了首徒之位被废灵根鸠占鹊巢的不满吗?”
    她顺从地看向他,红唇轻启:“其实何必亲自动手,修士讲杀孽因果?……不过若是这样能解恨,似乎也值得,毕竟你已经要飞升了。”
    ——她说这种话。
    像一只引颈待戮的羔羊,看向屠夫的眼神纯白又澄澈。
    再冰冷的杀意在这种眼神下也只有?溃败。
    更?何况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做屠夫。
    “你误会了。”青年涩声道,他松开对她的禁锢,而后俯身拾起首已剑。
    细长的剑鞘在他宽阔的掌心中显得秀致,他握住剑,将其递还给它的主人,并用一双冷然又复杂的眸子望着剑的主人:“本尊从未想?过……”抛弃。
    可能是抛弃这个词太刻薄。
    她是沈纵颐,不是谁的附属品。
    他也不能拥有?她。
    所以薄唇张启,换上的词是:“从未想?过毁诺。”
    无论是在凡间?时主动问她是否愿意修道,还是后来测灵大会上承认她是自己唯一的首徒,他都从未想?过毁弃诺言。
    即便她代表了太多不确定?因素和危险,邬道升也没有?将对快穿局的鄙薄迁移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