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不断自残的夏子旬,因为过大的出血量,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发现这一点的夏子旬也不准备放过任何机会,他一转攻势,原本不断攻击自己的刀刃瞬间对准了程七的心脏,眼看着就要在程七脱力调整的瞬间一击必杀。
    “旋风七星掌!”千钧一发之际,旁观席位的沈明衍出手了。
    携着磅礴的内力硬生生插入两人中间,阻止了不可逆转悲剧的发生。
    他一手挡住夏子旬的刀,一手直接将程七推离。
    “你们两个都冷静点。”
    他手心暗自用力,发现震不碎夏子旬的刀后也只是微微一愣就选择放弃,继续道:“你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解,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次。”
    沈明衍为了打赢西门吹雪这么多年在外面历练,一身内力总归是不弱的,但他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的程七,对他的身体情况也算知根知底。放在平时,他也很难轻易插手程七与别人之间,更别提直接将程七推离了。
    程七的内力武功完全是比他要强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实际情况,沈明衍还想过要以程七的身体向西门吹雪发起挑战,说不定还真能有一战之力。
    可惜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的程七完全就是强弩之末,而他要做的,主要还是保住程七的命。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劝他们把事情说清楚,也好让夏子旬别再动不动就死斗自杀。
    “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然而夏子旬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他毫无阻力的收回了刀,冷着脸道:“先生的命,他就是给一百种解释,死千百万次都赔不起。”
    这把短刀上像是被人刻了什么阵法铭文,原本没打算把刀还给他的沈明衍愣了一下,也不好再动手抢回来。
    然而夏子旬是真心想杀程七,也从没想过要坐下来与他静谈。
    一拿到刀,才安生了两秒,就勾起一个满是嘲讽的冷笑:“先生的命在你眼里到底有多廉价,给我挡挡刀就想赎罪?做梦。”
    “用你的尸体来祭奠先生,我都嫌脏。”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一边说一边举刀,用稚童都能阻止的缓慢速度有条不紊的慢慢刺向自己的脖颈, “真的有觉悟的话,就用你的命来挡这一刀,和我一起去向先生请罪吧。”
    沈明衍皱眉,刚想出手再次夺下他的刀,就被程七挡下了。
    “不是赎罪。”曾经的杀手用冷硬的声音,无比认真的喊了他的名字, “夏子旬,如果你真的想死,才是对不起先生。”
    刀贴着脖颈上刺出一道清浅划痕时停住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子旬眼底压抑着无数黑暗情绪的看向程七, “是你害死了先生,害死了我们!时至今日,你说我对不起先生?!”
    “先生已逝,我也早就离开夏家。”大概是笃定他不会再把刀往前推进了,程七才缓慢而沉重的继续道, “原本,不管你做什么,都与我和先生无关。”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子旬微微提高了音量, “什么无关,如果你是想脱罪……”
    程七没听他说完,就接着前面的话继续道:“但是,你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自残自杀,自毁自灭,用你的命来威胁我。先生给你续的命,不是给你做这些用的。”
    “什,什么啊,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夏子旬攥紧刀柄的手有些颤抖, “程七,你疯了。”
    就算他的精神已经极不稳定,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愚笨的人,程七远超平常说话字数的话,连沈明衍都能推测出很多东西,更别提本就亲身经历过一切的夏子旬。
    “在完成先生的遗愿之前,我不会疯。”程七上前一步, “也不会死。”
    夏子旬放下了刀,他表情看似平静,却混着不敢置信的绝望:“把话说清楚。”
    “我本该听从先生的命令,永远隐瞒这件事。”程七说着,直接扯开了他已经被划破许多道的上衣, “但是夏子旬,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不配自称先生的弟子。”
    杀手常年练武精壮的上身裸露出来,沈明衍特地换了个角度,清楚的看到了程七给夏子旬看的东西。
    代表腐败的黑色,以腹部为中心,扩散在他大半具身体上。
    这一幕沈明衍在变成程七后也有看过,当时只觉得疑惑,也和天道碎片商讨过,得出这可能是程七身体会承受如此巨大痛苦的源头,但到底也只是猜测。
    而沈明衍不知道的很多东西,夏子旬却是无比清楚的。
    “完全扩散的噬灵。”夏子旬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般死盯着程七的身体, “安灵给你下的毒……没解。”
    他的声音因为延续无数日夜的仇恨动摇而变得沙哑:“怎么可能……明明是你用了解药,是你放弃了先生,为什么你的毒没解,如果你没解毒,那先生为什么会死,那颗解药……”
    夏子旬的记忆闪回,突然想起刚抓住那个女人时候。
    全身是伤狼狈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却依旧愉悦的笑起来:“你还活着,活下来是你的,哈哈哈哈哈,什么真爱,什么非救他不可啊,世界上果然没什么真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啊。”
    她几乎笑的喘不过气,却在夏子旬追问她的时候又闭口不言,直至死亡都没再提起。那时的夏子旬也沉浸在报仇的情绪中,充斥着仇恨与杀意的头脑完全没选择追根究底。
    直到现在,因为程七的坦白,他再想起那个女人的话,深思起她话里的意思。
    真相沉重的让夏子旬连灵魂都战栗起来。
    “当年的解药……用在我身上?”
    第52章 力竭的杀手(三十二)
    “撤走你所有的属下和武器,包括那把危险的轮椅。”
    束手就擒的夏子旬被人像物品一样拖进石洞,看到白清淮的时候,他的先生被安放在石床上,脸色异常苍白,明显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
    “抱歉,让白清淮醒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可不想冒险。”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靠坐在一块巨石边,用毫无歉意的音调叹息道, “不过还请放心,就算是我,也是舍不得亏待他的。”
    对于绑架白清淮的恶人的话,夏子旬可不敢全信。
    他拖着毫无知觉的下身,半个身子爬上白清淮所在的石床,先探了探他的脉搏,才质问道:“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不入眼的小玩意儿罢了。”女子稍有些苦恼的道, “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旧人,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
    “小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医术方面,夏子旬只学了些皮毛。如今就算把脉,也只觉得白清淮脉象缭乱,根本不能判断出他目前的情况究竟如何,只是看着山洞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三个家伙,他总归会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你给先生……下毒了?”
    “说是毒,总觉得有些辱没了那东西。”女子捂着嘴笑着道, “毕竟那也是昔日白家中人制作出来,献给二皇子的绝世神药呢。”
    “我想想,药效好像是——持续腐蚀人体,像凌迟一样折磨人的精神和肉体,最上乘的拷问用药吧。”
    “什……给先生下这种毒药。”夏子旬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连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我要杀了你!”
    “小公子别激动,我也没说这药无解呀。”女子完全不把他的愤怒当一回事,还颇有兴趣的问, “不如你先告诉奴家,你的身份,还有和白清淮的关系?还以为来救白清淮的会是程七,没想到会是奴家从未见过的公子呢。”
    夏子旬咬着牙怒目而视,女子却是嬉笑,却带着威胁的道:“啊呀呀,公子还是配合些的好,要是奴家一个手滑,不小心毁了世界上最后一颗解药,白清淮可就是真的神仙难救了。”
    “……郑州夏家,夏子旬。”夏子旬紧握着拳, “他是,我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