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告诉你?”他垂下眼眸,收敛起自己的愤怒。
    但在沈明衍看来,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更近似于暴风雨前的平静。
    “铁口神算,替命救人?呵。”夏子旬拳头紧握, “既然人命关天时不出现,那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也降隐有些颤抖:“我宁愿你只是个虚假的民间传说。”
    “我很少会留在万梅山庄。你来找我时,我还在大沙漠,收不到任何联络信号。”关于这一点,沈明衍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很遗憾,抱歉。”
    “遗憾?抱歉?”夏子旬的音量稍稍升高,随后却很快泄了气, “请回吧。”
    无论是起因还是结果,沈明衍都是与事件无关的人。白清淮的事,怎么也不该怪到他的身上。
    然而难以控制的不甘情绪,依旧让夏子句不自觉的仇视着沈明衍。
    夏子旬是完全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至于他打听的事情,就当是他无理由的迁怒也罢。
    既然当初沈明衍没有出现,那现在他也不愿意告知他任何事。
    事实上沈明衍之前只说想向他打听一个人,连想找的人是谁都还没说就被拒绝,实在是有些意难平了。
    然而夏子旬的态度也很绝对,在下逐客令后,就完全一副什么都不听,已经送客结束的样子。
    沈明衔看他拿着一把剑反复擦拭,想起之前程七与他说的事。
    与西门吹雪进行剑道决斗,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沈明衍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陆小凤传奇里那场有名的决斗。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题,作为顶尖剑客,只要决斗,就会倾尽全,最终的结局多数就只有一人能够存活。
    沈明衔也算有不少和西门吹雪‘对决’的经历,不过他从来都是作为弱势的那一方,被西门吹雪无情秒杀的。
    虽然他想不通西门吹雪怎么会和幼年就武功尽失,如今依旧不良于行的夏子句决斗。
    但只要这件事是真的,除非西门吹雪留手,不然夏子句别说胜利,就是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很小。
    但是要说剑神留手的可能性……
    已经在西门吹雪手下死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沈明衍选择沉默。
    再看现在的夏子旬,与其说是准备决斗,不如说是准备死亡。
    他反复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目光完全没有焦点的坐在那里,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被程七拜托给夏子旬替死的时候,沈明衔完全没有不情愿的感觉,倒不如说,他也喜欢能帮夏子句一个忙,从而换来老先生的下落。
    不然像现在这样被他目前唯一的消息来源继续消极抵制,他也很难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现在的突破点,主要得看程七有什么办法激起夏子句活下去的欲望,主动向他提出需要替死。
    沈明衍碰了碰缩在他袖子里半死不活的天道碎片。
    如果能完成新的任务,也能让他的外挂早点恢复正常。
    不过说到底西门吹雪是为什么要和夏子旬决斗,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如果真的如程七所说是为了他……
    夏子旬自己想着都忍不住打了个颤,觉得自己过于不要脸了些。
    先不说他对万梅山庄来说到底有没有这么重要,光说他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和西门吹雪摊过牌通过气,透露过自己要做任务不怕死亡的事。怎么看剑神的记性也不至于这么差。
    所以这个假设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成立。
    既然原因不在他身上,那西门吹雪会对夏家动手,是因为夏家自己作死哪里惹到他了,还是单纯只是在沈明衍‘死掉’不知道的时候,夏子旬个人招惹到了西门吹雪,这就不得而知了。
    先去见西门吹雪阻止他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沈明衍自己迅速否定。
    毕竟这也算是暂时对他有利的情势。
    第51章 力竭的杀手(三十一)
    短暂的试探过夏子旬的态度后,沈明衍一边撤退一边整合思考目前情况的。
    但他不曾想到,自己前脚才刚跨出门槛,刚刚还安静擦剑的夏子旬后脚就有了动作。
    这位生平跌宕起伏到能写成剧本的夏家长子右手握剑,左手突然在剑锋上重重划过。
    人类脆弱的皮肤立即被尖锐的铁质物划破,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中流出。
    这不是沈明衍第一次看见夏子旬的自残行为,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也不知道夏子旬是怎么能真对自己下这种狠手的。
    不过也正因为曾经看到过一次,所以沈明衍也没有因此提高警惕。以至于夏子旬在下一瞬间突然提剑对准心脏,毫不犹豫往下刺的时候,沈明衍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夏子旬不仅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而且在解决完程七后,已经没了生存的欲望。
    等沈明衍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他迅速转身跨出两步,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用比他快不知多少的速度冲了过去。
    利刃穿过身体的声音与鲜血飙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等沈明衍看过去的时候,屋内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程七与夏子旬近如咫尺,他的双手向上微抬,挡在夏子旬身前。右手小臂已然被剑完全穿透,左手握着穿过他身体的剑尖,直接用蛮力生生折断,没让这把剑伤到夏子旬分毫。
    然而被保护的人毫无感恩之情,夏子旬原本已经死去的眼神微微颤动,随后又逐渐被仇恨充满。
    他看一眼程七,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沈明衍,很快明白了什么。
    “竟然,竟然。”他的声音从死咬着的齿缝中漏出,边说边缓缓转动刺入程七小臂中的那把剑, “你现在能帮一个小人续命,却在当初先生需要你救命的时候……”
    程七用内地硬生生震断了他手中的剑,又将所有碎片推离了夏子旬身边,才边点穴道止血边开口用破损的不成样子的声线道:“你冷静点,先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夏子旬重重把手中的剑柄摔在地上, “苟且偷生的叛徒。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的,又不是你!!”
    “夏子旬,你该知道的。”程七后退半步,躲开从夏子旬方向突然射出的银针, “先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绝望。”
    “别厚着脸皮叫他先生!”夏子旬在轮椅上一拍,瞬间更多的暗器从轮椅中刺出, “他教不出你这种白眼狼!”
    程七悉数躲过,他的内力和武功毕竟是白清淮亲自调教出来的,就算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依旧不会被夏子旬轻易伤到。
    他轮椅上的所有机关暗器,也都不是白清淮造出来让他主动伤人用的。
    很明显,夏子旬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位已经接管过夏家的夏家长子在发射了一轮暗器后,很快从轮椅另一边拔出一把短刀。
    为了防止武器被人轻易夺走,这把刀的刀柄被白清淮特别改造过,用精密的机关将刀柄和轮椅和手三者关联在一起。
    解除方法只有夏子旬一个人知道,连程七都没有透露过。
    夏子旬明显是想到了刚刚程七自己把手送上门来的事,即使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程七会选择挡住他,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能对付抗毒性极强的程七的毒药已经在之前对付沈明衍扮演的程七时用完,而夏子旬此时,只想再杀死真正的程七一次。
    当他把刀刃对准自己的时候,原本能躲开大部分攻击的程七也就不得不用以伤换伤的方式阻止他伤害自己。
    在武功盖世的程七身上留下伤口,一直都是如此简单的事。
    夏子旬一边用相同的方法伤害着程七,一边表情又笑又哭的逐渐疯魔。
    “你再挡啊,挡多一点。”连声音都开始扭曲的夏子旬哑着嗓子吼着, “最好直接拿你的脖子来挡,这样我们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