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桌上吧。”翻看着兵书,他头也没抬。
    老管家退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少爷,你真打算要娶明小姐吗?”
    “有什么问题吗?”
    “事情难道真的没有转圈的余地了吗?”他真的不乐见少爷娶明家那个声名狼籍的小姐啊。
    殷武杰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兵书放下,抬头看向他,“君有命,臣莫敢不从,明小姐乃是奉旨抛绣球。”
    老管家闻言愤慨起来,“可这太委屈少爷你了。”
    委屈吗?那倒不一定。
    他重新拿起兵书,将情绪隐藏在书后,轻扬的唇线却泄露了主人真正的心思……
    与此同时,明阳柳也了无睡意。
    如春看着主子一脸的若有所思,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目光始终紧盯着被小姐拿在手中的一只酒壶上,整颖心都悬在半空。今晚小姐不会又要喝酒吧?
    明阳柳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让如春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紧张不安。
    “小姐,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终于,她忍无可忍的问了出来,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明阳柳微微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解地贬了贬眼,“喝什么?”耶,如春的胆子大了不少,敢吼她了呢.
    “酒啊!”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吼了。
    她忧然大悟地看向手里的酒壶,笑了“这个啊。”
    “当然是这个。”
    “这里面没酒。”她怜着酒壶朝如春摇了摇,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小姐---”如春一脸愤然,“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见她怒形于色,明阳柳烦躁的思绪莫名的平静不少,开始有了心情跟她抬杠。
    “奴婢还以为小姐又要喝酒了呢。”
    “我又不喜欢喝酒。”
    眼见主子说得一脸的斩钉截铁,表情是无比的严肃认真,如春却忍不住翻个白眼。小姐说她不喜欢喝酒?如果不是她重听,就是小姐已经醉到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今天似乎做了一件蠢事呢。”目光幽幽的望向窗外,明阳柳的神情染上一丝迷茫。
    如春惊讶地瞪圆了眼。蠢事?小姐虽然常常做些出格之举,但是似手还没人说过小姐会做蠢事呢,小姐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
    “他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人选嘛。”继续喃喃自语。
    如春难得聪明的保持沉默,一双耳朵有向大白兔靠拢的趋势。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呢?我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他……”
    “啊,真烦!”想半天还是理不出头绪的明阳柳泄愤似的大吼一声,吓了身边的丫鬟一大跳.
    “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想下出来就明天再想好了,早点睡吧。”
    她闻言却皱了皱眉头,甚是困扰地看着如春问.“可我睡不着怎么办?”
    “奴婢不知道。”如春老实回答。
    她就知道根本不能指望如春这个笨丫头提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来。
    “不知道就别想了,也不用在这儿陪着我耗,下去睡觉去。”瞧她明明困得眼都快睁不开了,还硬撑。明阳柳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她去睡。
    “小姐不睡,奴婢怎么能睡。”小丫头十分固执。
    “让你去睡就去睡,我可不想明天对着一张憔悴失眠的脸,你家小姐我又不是自虐.”
    “哦,那小姐也早点睡。”见主子有喷火的迹象,如春作出明智的选择。
    屋里很快只剩下了明阳柳,她将手里的空酒壶放下,转身进到内室。
    不一会儿,她从一个娇滴滴、美艳出众的千金小姐变成一个风度翩翩、气质阴柔的美少年,手执一把檀木为柄的纸扇,扇坠是一方莹润光滑的浅紫色雕花玉佩。
    今晚注定是无法安枕入睡,大概只能等到明天殷武杰那里传来确切的消息她才能安下心来,既然如此,她索性换装出去溜达一下,说起来自从皇上下了那道绣球招亲的圣旨后,她也好久没能换装出门去散心了。
    时值深夜,府内下人多已歇息,明阳柳脚步轻快的穿廊过径,就在要接近侧门的时候,一道身影倏地飘到她身旁。
    “小姐,非常时期还是三思而后行。”
    她毫无心理准备的吓了跳,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压压惊,“齐伯,人吓人会吓死人,我这颗心都差点儿从嘴里跳出来了。”
    “老奴失礼了。”齐伯依旧是一脸严肃,但却没有退开的打算。
    “我只是出去喘口气,有什么关系?“她不以为然。
    “在奉旨抛绣球之事尚未完结之时,小姐还是应该韬光养晦,以静制动。”
    “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可是,绣球这件事应该算完结了吧?至于结果……明天一定可以看得到。”
    “那小姐何必非要今晚出去散心呢?”齐伯声调不快不慢地反问,却是一语中的,刺中小主子的心窝。
    是呀,明明事情双方都已经当面谈妥,为什么她还会有股隐隐的不安?就是这股不安和困惑感让她无法成眠,心烦意乱下才想要出府散心.
    看小姐一脸沉吟不语,齐伯猜想小姐心中必定有了无法解开的困扰,否则向来沉稳的她不会在这种非常时期出门去招摇。
    这些时日小姐奉旨登绣楼抛绣球,抛头露面于大庭广众之下,以往她女扮男装或许没人能看破,如今只怕未必了。倒是那葛家小姐设想周到,打从登台就一直戴着顶垂着纱的帷帽。
    “我还是想出去。”明阳柳微露苦恼之色,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丝无奈。与其坐困愁城,还不如让她出去转转,也许出去之后她的头脑反而会更清楚些。
    齐伯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然后默默地往旁边一站。
    明阳柳目露笑意,飞快地奔向侧门。
    “小姐,早去早回。”既然阻止不了,齐伯只好如此嘱咐。
    “知道了。”
    深夜的街头,微凉的夜风徐徐吹送,让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天上的圆月似乎被天狗咬了一口,带着些残缺,就像世上之事总是难以圆满。
    在家中心情烦躁郁闷,出府来被夜风一吹:心胸似手开阔了些,心头的阴郁也似淡了许多.
    吐出一口闷气,明阳柳不甚优雅的伸了一个獭腰,在如此深夜时分,就算她的动作再粗俗也不会有人看到,她放心得很。
    谁知——
    “真是好巧啊,明公子。”一道含着淡淡笑意及些许调侃的声音从她左侧响起.
    她猛地转身,难掩一脸的错愕。
    难道失眠会传染,否则怎么会如此之巧,大家都跑到大街上来纳凉?
    瞧出她的震愣,殷武杰眼中的笑意加深,缓缓从倚靠的树上站直身子,从树的暗影之处走了出来。
    “真巧!”这两个字她咬得特别的用力,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是呀,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要结伴而行?”
    “将军怎么知道我们是否同路,如果不是同路,又要如何同行?”她不无挑畔的说,刚刚消散了几分的郁闷与心火在看到他的刹那间又向上急窜,无法克制。
    “哦。”他微微沉吟,不着痕迹的扫过她难掩恼火的神情,然后勾唇浅笑,
    “那改作同路便是。”
    明阳柳顿时气结无言.
    “既不反驳,那是默许了,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她只能继续瞪他。
    “明公子是还有话说?”他讶异的挑眉,“有话就讲出来,在下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很好,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是在调侃自己了.樱唇抿紧,唇形微弯,发出一声轻笑,刷的一声打开手中摺扇,半掩娇颜,“将军既然如此放低身段,我若再不答应,岂非也太不识好歹了。”
    “公子果是明理之人。”他不吝于赞美。
    “好说.”等绣球一事有了结果,再跟你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