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震惊不已,非常懊悔当年因为被朱父讥笑保守固执,恼羞成怒,扬言老死不相往来,若早知朱家情况,或许还能伸出援手,也不至於发生这种事……
    最惨的就是,他爹地的懊悔必须由他来承担,他们决定要找到朱莉蔻,完成当年的诺言,尽最大的努力,弥补未在朋友有难时伸手援助的遗憾。
    帮助朋友、弥补遗憾,这都OK,但为什麽要拿自己儿子的幸福来补这一块陈年伤口?
    他对朱莉蔻毫无印象,唯一有的,就是妈咪给他的那张朱莉蔻三岁时的胖照,Searlett还担心唯一的证据……不,照片会不见,一次加洗了一百张,想到就拿出来看一看,只差没把那些照片贴在墙上早晚膜拜。
    他尝试劝父母打消要他娶朱莉蔻的念头,他们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帮助她,未必一定要她当媳妇,但这对夫妻相当固执,坚持要他把朱莉蔻娶进门,好好照顾她,以慰朋友在天之灵。
    他口沫横飞劝说了一年都没效,一年前,台湾分公司总经理生病回家静养,逮着机会,拎了行李他就从美国飞来台湾,天高皇帝远,他在这儿爱怎样就怎样,连妻子都娶了,可惜……
    想到朱莉蔻的事,夏淮瑾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难道是朱家父母显灵,知道他父母和他没履约,所以惩罚他娶到别人的老婆,到最後还让蔷薇失忆,回到她老公身边?
    俊脸垮下,薄唇噘起。是谁规定男生抓周抓到女娃就要娶她?他不过是去抓她一下,说不定当时他是想打她,只不过身为小Baby的他,力气小捶不动,加上襁褓中的朱莉蔻肯定呆又笨,以为有帅哥哥想跟她玩,芳心大喜的她自是笑得开心,如此这般,两家好傻好天真的父母,就擅自作主订下婚事。
    就算玩夹娃娃机夹到娃娃,他也不一定要把娃娃带回家,可恼的是,二十五年前的一个手残举动,让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要娶三岁小胖妹的阴影。
    他的爱妻蔷薇离开他,莫非是天意?是朱家二老冥冥之中在催促他,该把当年抓周抓到的礼物给带回家?
    抓周,他痛恨这玩意!
    十一月中旬,南部的太阳还是热情无比,莫非是知道有个大帅哥要来,所以太阳公公特地销假上工,热情相迎?
    戴上墨镜,迎视骄阳,闭上眼,火热的温度温暖他的身躯,却无法温暖心房那一小块寒冷地带。
    夏淮瑾坐在车内发呆片刻。这一趟南下之行,究竟有何作用?连他这个总经理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来了。
    虽然极不愿接受蔷薇就是何秀珍的事实,可目前他仍找不出「有利」证据,只好黯然接受何秀珍取代了朵蔷薇这「惨绝人寰」之事……惨?当然惨,要他把一朵美丽鲜花硬生生拱手让给高山青,还不惨?
    原本,他是有打算放弃蔷薇,再怎麽说,她都是别人的老婆,而且还有个喵喵叫的小孩等着吸母奶……不,等着她用母爱照顾她,撇开小高不谈,她也应该回家侍奉双眼失明的母亲。
    总之,若是他牙一咬,忍一下痛,不去打扰他们,他们一家就能破镜重圆,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可,天不从人愿……他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到底安不安稳,他只知道他的内心很不安稳,每天魂不守舍的,他特地为蔷薇办的爱的热线手机,到现在仍随身携带,有时兴起还会用他的手机打到蔷薇那支,再接起电话,自己跟自己对话,营造两人正在热线的假像……
    锐利的目光往前方树下一看,一位老者独自下棋,一会坐东边,一会坐西边,自己对自己呛声,自己对自己投降……此情此景真令他心有戚戚焉,这不是自己连日来的悲凉写照吗?
    帅气的收起墨镜,大步的走到树下,一盘棋的时间,应足够他静下心来思考,要不要前去高家搅乱一池春水。
    舍弃跑车,夏淮瑾步行在田间小径上,一盘棋的时间,让他想见蔷薇的心更加明确。其实,他就是想见她才会来此,方才踌躇了下,是希望自己多思考这一趟冒昧拜访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但他发觉自己想见她一面的念头,塞满整个脑袋,理智毫无位足之地。
    一盘棋,原本独自下棋的老人高兴有了战友,他也有所获,得知高山青此刻正在田里忙,而蔷薇……欸,何秀珍,她在半个钟头前,提了一袋东西往田里去。
    下棋的老翁告诉他,何秀珍这次回来变得非常多,贤慧到令人傻眼,他每天在树下下棋,都会看见她提着点心和饮料到田里给阿青吃喝,以前她从不理他死活的。
    闻言,他内心百感交集,若蔷薇决定当高山青的贤慧妻子,他应该尊重她,但他非常舍不得她跟着高山青吃苦,想想,她当他的妻子一个月,过的是贵妇般的生活,哪需要顶着大太阳到田里……想到此,他的心就一阵痛。
    站在田埂,放眼望去,每一亩田看起来都一样,连人也都相似得难以分辨,男的黑壮,女的戴着斗笠,从头包到脚,他试图用明亮的双眼寻找蔷薇美丽的身影,他有自信,只要看到蔷薇的背影,他一眼就能认出,但……搜寻片刻,没有任何发现。
    他想,该不会是和蔷薇错身而过,她早已经回家去了?
    既然来了,还是看一下高山青人在哪里,他的田都种些什麽农作物好了。
    他发现前方有位穿花衣花裤的大婶,正坐在田边歇息喝茶,几个箭步上前,清了清喉咙,极有礼貌的弯身问:「这位大婶,请问一下高山青先生的田在哪里?」
    「这里就是……你,夏……夏先生,你、你来做什麽?」戴斗笠包花布的大婶一抬眼,两人同时吓到。
    「你,蔷……蔷薇?」看到解开花布的那张脸,夏淮瑾震惊不已。「你、你怎会穿成这样?」蔷薇的穿着向来极辣极性感,这身阿婆装,打死她都不会穿的!
    见到他来,何秀珍的心头莫名悸动了下,不自在的拨着散发,按压下不规则的心跳,调整心态,佯装若无其事。
    「我是来工作的,穿什麽都无所谓。」她眼神黯了下,不懂连日来觉得自在的穿着,为何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会突然觉得别扭?就像被旧情人见到自己狼狈模样那般,有一股想逃离的窘态。
    旧情人?呃,他,算是吧!毕竟她和他结过婚,认真说起来,他算是她的前夫。
    「你,可是以前你根本不可能穿……」顿语,瞠目,嘴张得老大,「这麽……朴素的衣服。」他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委婉的将「朴素」一词脱口而出。
    说「朴素」还真是客气,他认定的「朴素」是T恤加牛仔裤,眼前这一身大花阿嬷装,他真的无法接受它套在蔷薇曼妙的娇躯上。
    「有何不可?难不成你希望我穿着袒胸露背装来种田吗?」将窘然的心情压下,她凉凉的反讽。
    她是刻意这麽穿的,在她决心当贤妻良母之後。
    她想,以前的她穿着可能太花枝招展,回到村里的前几天,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有男人对她投以轻浮暧昧的笑,有的甚至过份到暗示要约她去宾馆……
    男人冲着她笑,女人却恨之入骨的怒瞪她,她还听到她们在背後骂她贱女人,有位国小女老师一看到她,顾不得老师形象,气得当街大骂她放浪形骸,她想,可能她以前和这个女老师的丈夫有什麽不正常关系,才会莫名惹来一顿骂。
    这些女人的谩駡,她都可以当作没听到,不痛不痒,反正她什麽都不记得,赖皮的假装事不关己,但一听到「放浪形骸」这四个字,她就觉得头好痛,似乎这句话曾将她伤得很深……
    忆及此,她的头似乎又隐隐作痛——
    「蔷薇,你怎麽了?」见她眉心微皱,夏淮瑾焦急的问。
    「我……」她很想淡然的说没事,瞥见高山青从田的另一端急急跑来,她板起脸,不悦道:「看到你我就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