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奶奶她不说,还很神秘。”想到早上奶奶硬是想要穿上昨天借给她穿的那件大红旗袍,她便不由得轻笑。
    奶奶不算胖,但和年轻时相比,身材还是走样了,根本塞不进那件旗袍里,最后只好放弃,改穿相亲那天穿的那件大红袄出门。
    想来她还真要感谢温医生,是他帮她找到会修补旗袍的老师傅,把裂开的地方缝补得天衣无缝,要不然,奶奶若是看到自己当年的嫁衣“受伤”,一定会很心痛,更遑论今天还心血来潮想再试穿。
    温医生真是又帅又聪明又体贴……总之他的好,族繁不及备载。
    想到他,她不禁吃吃笑起来。
    春晖和徒弟面面相觑后,轻咳一声,瞥了女儿一眼,“在笑什么?女孩子家,吃饭要有吃相。”
    “是,爸。”春多瑷敛起笑容,低头吃粥。“对了,爸,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昨天我在街上遇到小兔儿……”
    昨天等老师傅补好旗袍后,因为时间晚了,她是和温医生吃过晚餐才回来的,原想跟父亲提小兔儿的事,未料昨天父亲带大师兄去参加一位老朋友的餐聚,回来时已晚,她就没提了。
    大概把小兔儿的事和父亲说了一遍后,她不忘补上这两句,“温医生真是为善不欲人知,他真的是个好人。”
    春晖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反应不大,倒是一旁的何志强,面色怪异。
    “你奶奶有说什么时候要请他来家里吃饭吗?”春晖闷问了一句。
    这件事的主导权全在他老母亲手上,他一句话都不能吭,令他实在很闷,但想想,能过他老母亲那一关,显示这个医生也的确优秀。
    看了身旁默不作声的徒弟一眼,他只能在心中轻叹。唉,他原是打算让多瑷嫁给志强的,以后夫妻俩一同经营道馆,多瑷也不用搬出去,两人婚后就住这儿,一家人也不会分开,一举数得。
    他一直没开口提这事,是不想让多瑷有压力,想让他们年轻人日久生情自然发展,但这么多年了,他这个笨徒弟连开口表白都不曾,每天只会傻傻的看着多瑷发呆。
    后来他想,反正多瑷也没交男朋友,大不了等她三十岁一到,他再作主让他们结婚,也就没什么好急的,孰料他的老母亲硬是找来个程咬金搅局,这下子,他的笨徒弟只能听天命了。
    “谁?”
    “那个和你相亲的温医生。”
    春晖话一出,春多瑷脸羞红,何志强则是垮下脸。
    “我、我不知道……奶奶又没提。”也对啕,她是应该请他来家里一趟,让爸看看他。但她同时又很疑惑,“爸,你……不反对?”
    以前想追她的男人,一半是被她的身手吓跑,另一半则是被她爸的……应该也是身手吓跑,她一直以为父亲不希望她这么早交男朋友。
    像接到一个烫手山芋,他面色一僵,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神色肃穆的道:“谁说我不反对?就算是你奶奶力荐,我也总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再做评论。”
    徒弟在身边,他当然得顾及他的心情,这年头,师父还真不好当。
    “是。”春多瑷心中窃喜,至少爸愿意见他,没想拿扫帚挡他入门。“爸,你吃鱼,这是你喜欢吃的鱼。”她殷勤地帮父亲夹菜。
    “我自己夹就行。”春晖笑得乐呵呵,有女儿孝顺真好。“强,吃鱼。”一旁闷不吭声的人也要照顾到。
    “是,师父。”
    “爸,这鱼刺很多,你要小心吃。”她又夹鱼肉送入父亲碗里,小心叮咛。
    “你才要小心哩,我们家就数你最不会挑鱼刺,每次都吐一堆鱼肉出来……”春晖笑道。
    这时,隔墙有耳之汪爷爷篇的主角又出声了——
    “就是啊,多瑷,你要学着点,连吃鱼都不会,我看你会嫁不出去。吐一堆鱼肉暴殄天物,早晚会被你婆婆赶出门。”
    不是说她嫁不出去,哪来的婆婆?“汪爷爷,我、我会挑鱼刺……”低眼,看到桌上一小堆自己前一分钟才从嘴里吐出的“证物”,她顿时哑口无言。
    她就是怕被鱼刺刺到,才会每回把鱼肉送入嘴中咀嚼后,又反射性的吐出来。
    想想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万一日后她真因这堆鱼肉被婆婆赶出门,那多糗!
    “我、我用手先把鱼刺挑出来再吃。”山不转路转,换个方式不就行了?
    她夹了一小块鱼肉,将鱼刺一根根挑出再送入嘴,没有暴殄天物,也没被鱼刺刺伤,她和鱼、还有未来的婆婆,皆大欢喜。
    春晖笑看女儿无比认真的举动,“以前要你这么做,你都嫌麻烦,汪爷爷一说你会因此嫁不出去,你就着急了。这么想嫁人?”
    “爸!”春多瑷窘得低头猛扒粥。
    意识到旁边还有位臭脸的笨徒弟在,春晖咳了声,严肃道:“你想嫁,我可还没答应。”
    春多瑷窘得头更低,察觉自己下意识地夹了鱼肉,又伸手想挑鱼刺,她真想咬自己的手。
    不想让父亲再笑她急着想嫁人,她索性直接把鱼肉放入嘴里,成功用嘴挑出一根没带肉的鱼刺,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做到了。
    她正高兴地想欢呼,哪知嘴里的鱼肉突然滑入喉,糟的是,似乎有东西鲠在喉咙了。
    她试着轻咳两声,还是有异物,放下碗筷飞奔到垃圾桶边不停干呕,想把鲠在喉间的鱼刺吐出来,却没有办法。
    “多瑷,你怎么了?是不是鱼刺鲠在喉咙?”春晖焦急地来到女儿身边帮她拍背。
    “师父,现在怎么办?”抛掉臭脸,何志强和师父一样焦急紧张。
    “先、先倒水来给多瑷喝。”
    “好。”
    “多瑷被鱼刺鲠到了吗?哎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吃鱼要小心点的吗?春晖啊,给她喝水、吞饭,再不然喝个醋就行了。”汪爷爷发表高见后,又不作声了。
    春晖照隔壁汪爷爷的指示做,可全都无效,春多瑷仍脸色发白,不断干呕,她想借此把偷溜进喉间的鱼刺吐出,但始终不能如愿。
    “志强,再拿水来。”
    下达指令时,春李绸正好回来,知道孙女喉间鲠了鱼刺,忙不迭问:“有给她喝水、吞饭,还是喝醋吗?”
    “我早已经告诉春晖了,这小子难道没照我的话去做?”汪爷爷在隔壁咆哮,“不听老人言,一定会吃亏!”
    春晖懒得理他,倒是徒弟护师父,挺身直言,“奶奶,我们有照汪爷爷的话去做,不过中午只有煮粥,没有饭,所有方法全都试过了,可是都没效。”
    “奶奶,我感觉它还是卡……卡在喉咙,怎么都吐不出来……”春多瑷一脸痛苦,说完又继续干呕。
    “那、那可能是吃的饭不够多。”春李绸轻拍孙女的背,重新下达指令,“志强,去拿一大碗粥来。”
    “是。”
    “千万别那么做!”
    大伙忙得一团乱之际,一道严肃镇定的低沉声音传来,将所有人慌措的举动瞬间定格住,尤其是正在干呕的春多瑷,她张大嘴、舌头挂在嘴外,脸色苍白,模样活像鬼似的。
    见到来者是温少仁,她惊吓地双目瞠大,搞得自己更像鬼。
    “先带多瑷小姐去看医生。”见众人还呆住,他遂向春李绸请示,“春奶奶,我载多瑷小姐去看医生。”
    她忙点头,“噢,好,快去、快去。”医生说的都对。点头之余,她还催促僵在垃圾桶旁的孙女起身,“多瑷,快点,让少仁带你去看医生。”
    春多瑷回神,急忙敛起不雅的表情,被他拉着走,窘得又想披企鹅装到南极去隐遁。
    为什么她的矬样又再度被他撞见?她难道就不能美美的现身一回?况且,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
    “妈,他是?”见两人离开,春晖才回神,他头一回见到年轻男子有如此慑人的气势,一时被震慑住,才会眼睁睁见女儿被带走而无任何阻挡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