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将饭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这四年来……你过的好吗?”她迟疑地问。
    “比起你吗?”他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而看着来到他身边的她,目光深沉。
    亚织眉一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比起你在大阪每天辛苦地卖套餐,我想我是好很多。”他盯视着她。“你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了任务,也成功地完成了任务,怎么你没有获得应有的奖赏,还必须每天为你的生计劳碌?”
    “我做的是正当生意,就算辛苦又怎样?至少我很快乐!”任何人都不能批评她平凡的小职业!
    他眼神一变。
    “正当?是吗?”他表情讥诮,转身逼近她。“在你眼里,我就代表黑暗与邪恶,法律所不容;而你是高贵正义的官方派员,对吗?”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做我应该做的事,与正义、官方无关。”她抬眼迎视他,不因为他的逼近而退后。
    “所以,你毫不犹豫地背叛我!?”
    “我没有。”她不承认自己真的背叛过他。
    “没有?那么四年前的那一夜,我所看见的一切,代表了什么?难道那是在帮我吗?”
    想到他那时无法置信的眼神,她心一痛。“在当时,那是我的职责。”
    “职责!?”他嘲弄地一笑,眼神随之一冷。“对我来说,那是背叛。”
    亚织咬住唇,忍住到口的歉意。她知道现在的他,不会想听。
    “不想再解释了吗?”她的沉默,却让他的怒火更炽。
    “我解释,你会想听吗?”她轻声回道,对抗他的怒火。“你能听得进去吗?你会原谅我吗?或者,你不会想再报复我?”
    “不可能!”
    “所以罗。”再多解释,只是多余。“我已经留给你太多值得愤怒的印象,不想再多加一条‘死不认错’,让你觉得我连面对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高桥信史瞪着她。
    她三言两语,轻易消除了他胸中堆积的怒火,莫名地令他想发笑。如果不是一向自制,加上对她累积已久的恨,他真的会当场笑出来。
    她一向有令他想笑的本事,不论是过去或现在。
    发现自己仍然会受她所影响,他更加怒不可遏。
    “回房间去。”他命令。
    “不要。”
    一记令人胆寒的冷酷眼神,立刻朝她射去,她却朝他一笑。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太合作的阶下囚。”
    “如果你不想自找苦吃,最好别再试图惹怒我。”他眯起眼。
    “你已经很生气了,再多一点,有差别吗?”她挑衅道。反正,罪该万死跟罪该一死也没什么差别,都是死。
    下一刻,亚织突然发现自己被人拦腰扛起,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信史!”极度不适的感觉,差点使她当场吐出来。
    他不理她,直直将她扛回房间。
    一阵天旋地转后,亚织已经被抛上床,她按着胃部,侧身忍住想吐的冲动。
    “脱下衣服。”他冰冷地道。
    亚织咬着牙,努力平息腹部的翻绞,不理他。
    “亚织!”紧缩的语气,是他发怒的前兆。
    “你吵死了!”腹部愈来愈疼,让她想也不想就丢回一句抱怨。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桥信史震怒地跨上床,翻转过她的脸。
    “你说什么!?”他咆哮。
    但亚织不知哪来的怒气,她硬是挣脱了他的手,身体被他压著令她无法下床,她只好尽力翻向床沿,对着床下的地板干呕。
    高桥信史迅速放开她,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痛苦的举动。
    察觉自己自由了,亚织立刻努力爬下床,踉跄地朝浴室奔去。高桥信史立刻尾随她进浴室。
    呕吐的声音不断传来,迟疑了一会儿,他双手握住她肩,支撑住她不稳而泛颤的身子。
    干呕稍止,腹部的疼痛却愈加剧烈,亚织额上泌出冷汗,却仍扯出一抹笑容,回头望向他。
    “不用你报复,我也有报应了。这下……你可以省很多……力气了……”她抓着他袍袖的手因为腹痛而更加用力。
    高桥信史立刻抱起她躺回床上,然后伸手按向床边柜上的对外通话器,简短下令:
    “立刻请神野医生过来。”
    正文 第三章
    在替亚织检查完毕后,神野医生让她吃了一颗止痛药,替她打了一支针。待她睡着后,医生与高桥信史来到客厅。
    “她是怎么回事?”高桥信史问。
    “先告诉我,她的饮食习惯是不是不正常?”神野医生先问。
    “是。”在他找到她的时候,同时也派人调查了她过去四年来的生活。
    “这就难怪了。”神野医生理解地点点头。“长期的三餐不定时,加上空腹时净吃些刺激性的食物,难怪她会闹胃痛。”
    “刺激性的食物?”
    神野医生进一步解释:“咖啡、茶等等都是,非常伤胃。”在他执业的三十年中,因为喝了过多咖啡而闹胃肠病的,并不算少数。
    高桥信史沉吟了会儿,“严不严重?”
    “以她的情形来说,算还好。只要她别再常常空腹喝咖啡,老是超过十几个小时不吃任何食物,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状况。如果她想活得健康又长久,最好开始保养她的身体。”神野医生建议着。“如果可以,等她醒来后,再带她到我的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我会考虑。”他该理会她痛不痛苦吗?
    谈完病情,神野医生望着他脸上明显矛盾的表情。
    神野医生一直是高桥家的家庭医生,与高桥信史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信史等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于四年前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她就是四年前的那个女娃儿?”神野医生问。
    “你知道!?”高桥信史不无惊讶。
    “小子,你不会以为你这四年来的反常,我会看不出来吧?”全日本,大概也只有神野医生敢无视于他的身分——握有命令全九州黑帮分子的势力,当面称他“小子”了。
    高桥信史闭口不答,表情僵硬。
    “即使你恨她,但在你心里,其实还是爱她的,是吧?”神野医生忍不住叹气。这种爱与恨交织的感觉,他太清楚了。
    “我对她,只有恨。”
    傻小子,没有爱,哪来那么深的恨呢?他是个医生,可不会连她身上的那些印痕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神野医生暗自摇摇头,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你已经大了,也经历过一些人生的风浪,我相信你还懂得用心去看每一件事,不会盲目太久。”神野医生只能尽力提醒。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明白什么是事实。
    神野医生再度摇了摇头,拍了拍他。
    “如果恨一个人,真的可以让你好过,那么你就继续恨吧。”拿起药箱,神野医生识途地自己找路离开。
    这座日式庭园建筑,外表看似简单,但其实里头大很文章。若不是清楚出去与进门的途径,来人很可能在求救之前,就被暗藏的机关枪扫射成蜂窝,以及被高压电流电成人干。
    等神野医生离开,高桥信史回到房间,在黑暗里,静静看着躺在床铺上的她。
    亚织平稳的呼息,随着她胸上棉被的起伏,传达到他心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收敛起他的霸气与怒火。
    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他举步走近床铺,翻去她的棉被,挑开她身上的白色睡衣。望着她雪白娇躯上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缓缓一一抚过……
    然后,拢好衣服、盖好被子,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大岛叔叔,高桥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五天,但是成田惠子还是不停地追问。
    “大岛叔叔,我算是高桥的未婚妻了,他去哪里,难道我不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