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这天,张大婶和萧羽合力替水儿换上嫁衣,水儿疑惑地穿上大红衣裳,白皙无瑕的脸涂上淡淡的粉妆,唇办点上朱润的困脂,头戴繁重而贵气的凤冠,盖上红头巾,被萧羽扶到前头大厅。
    因为盖着头巾,她什么都看不见,心头格外不安,又听见四周人声来来去去,她不安的想后退,双手却被熟悉的一双大手牵住,塞进一条红色彩带。
    当韩通适时大声地念出「一拜天地」,她乍然明白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哪!她……她在拜堂!
    等她回过神,仪式已经进行完毕,她无法抗拒地任萧羽将她扶到一间卧房内,端坐在床沿。
    「依照古礼,新娘子要在新房坐着,等着新郎回房来替妳掀头巾。」萧羽叙述的嗓音传来,水儿只觉得一片惊慌。
    「我,我不……」她想拿下头巾。
    「水儿,婚礼仪式已经完成,妳已经嫁人了,妳不会现在想后悔吧?」萧羽的语气里隐隐有着笑意。「如果妳敢后侮,妳的新婚夫婿可能会气得把南饼坊给掀了。」
    水儿倒抽口气。「他……他他他……脾气……这么糟?!」
    「他脾气好不好,妳应该是最了解的人呀。」萧羽觉得奇怪,明明她和新郎那么亲近,怎么却问这种话?
    「我……」她怎么可能了解?她连自己要成亲、要嫁人了都不知道呀!
    「别慌。」看出她在害怕,萧羽安抚她。「当新娘,难免会觉得害怕,就算嫁的是自己熟悉的人,身分上的转变,也会让人一时不知所措。不过妳放心,我相信妳相公会很疼惜妳的。」
    「可、可是……」水儿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浑身僵住,萧羽却是将她的双手放回膝上,然后转开身。
    「她在怕,好好安抚她。」提醒一句,萧羽将新房留给这对新人,门扉再度被合上。
    水儿、心里更惊慌了。她的……相公……到底……是谁……
    就在水儿惊疑不定的时候,一把秤尺掀开了红头盖--
    水儿几乎立时闭上眼,不敢看向来人。
    一只有力的手指坚定地抬起她下颔,不让她将妆点后更显得美丽非凡的动人脸蛋藏起,他细细地望着她。
    虽然美丽并不是令他动心的先决条件,但不可否认,她的美丽是叫人无法不惊艳的,尤其此刻,在房内烛火闪烁摇曳照衬下,将她妆点后的嫣红小脸,更投射出一种忽明忽灭的别致美戚。
    绝美的脸庞、娇小的身躯,她--是极诱人的,却也是令他怜惜的。
    他低首轻吻她的唇,听见她着慌地抽口气。
    她在害怕。
    南宫缺感到好气又好笑,她不会是不知道他是谁吧?
    「睁开眼。」
    「南宫……大哥?!」听见熟悉的声音,水儿讶异地张开眼。看见他,惊慌的心安定了下来,可是脑中还有一堆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一向讨厌繁琐的礼俗,但今晚……就传统一次吧!」他先拿下看起来像要压垮她的凤冠,再从桌上倒了两杯酒,一杯交给她。「这是交杯酒。」
    「交杯酒?」她低喃。
    他勾住她手臂,两相交错。「一口喝完。」
    水儿乖乖点头,他说什么,她做什么,可是入口的呛辣感,却让从未饮过任何酒品的她皱了整张小脸,含在嘴里实在吞不入口--
    南宫缺拿走她手上已干的小酒杯,拉住她手腕便扯她入怀,低头封住她檀口,强迫她吞下口中的酒。
    好苦、好辣、好……晕……
    水儿神志昏然、身子软软地被他搂着,不知道是酒气,还是因为他的吻,小小的脑袋瓜更弄不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
    「水儿,我们成亲了……」他在她唇上低语着。
    「成……亲?」成亲?成亲?!
    这两个字清楚地打进她脑子,让她浑身一僵。
    「南宫大哥--」
    他点住她的唇。「从今天起,妳只能喊我的名字--缺。」
    「可是……」
    「我不想听见任何其它称呼,尤其是相公、夫君之类的唤法。」他又打断她。
    水儿偏首望着他,犹豫了好半晌,软软的嗓音才低低地传了出来:
    「可是,一般人都是这么喊的。」
    「别人如何与我们无关,妳嫁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我。」
    嫁……嫁人?!她终于想起来最初的疑惑了,慌乱地开口:「你……我……我们成亲了?!」
    「是。」拜过天地、拜过南宫家的祖先,岂会有假?
    「可是……我都不知道……」
    「妳不想嫁我?」他沉了语气。
    「不是。」她连忙否认,「我不是……只是……我不知道……」她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头到尾,她根本都不知道她要嫁人了嘛!
    「这三天,忙着为妳调补身体,忙着准备婚事、采购用品,就是要妳成为我的妻子。」知道她不是不嫁他,南宫缺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
    执起她的手,满意地见她双腕上的烫疤已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红肿。有南天仇的诊治,他相当放心。
    「可是,」她咬咬下唇。「你为什么要娶我……」
    「妳是我要的人。」就这么简单。
    「可是,」她望了望他,精致的娇容里有着浓浓的自鄙,「我什么都不会、连保护自己也不会,我……只会成为你的累--」
    「不准这么想。」他命令。「我不需要妳会任何事,而妳是我南宫缺的妻子,自然有我保护。」压根儿忘了他曾经说她是累赘的那件事。
    「可是……」
    「没有可是。」他独断地决定,然后搂她到桌边落坐,看着桌上摆了一堆代表吉利、圆满的菜色。「每样都吃一点,嗯?」
    知道她一整天都没能吃下什么,他一样一样地喂她;知道她食量不大,所以也每样都只喂一点点。满桌的一点点加起来,她就饱了。
    「……不一样了……」水儿感觉得到,他对她的态度和之前不同了。
    「什么不一样?」他喂她又喝了一小口酒,眼神因她止不住皱眉的自然娇态而温柔了,着迷般地凝视她染满红霞的脸容。
    「你不一样了。」她轻喟着,在他的注视下更加羞怯。
    「哪里不一样?」他不让她躲,执意望着她的眼。
    她眸光半敛,「你……没有不耐烦……也……少生气了……」他望着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一刚开始,他像是不得已才照顾她,觉得她麻烦,又无法丢下她不管,他对她的好,是带着一点对自己的愤怒和对她的不耐,可现在不同了。
    就算不耐烦,他也只是叹气,没有怒气,更不会把怒火形于外,让她内疚于自己带给他的麻烦。可是不麻烦他,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因为,妳从『水吟』,变成『南宫水吟』了。」仍是「水儿」,身分却已经不同了。
    南宫缺是个对人、敌我分界相当清楚的人,他不管陌生人的闲事、不管这世间怎看待他,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当初在十里亭,出手不是为了救她,而是那些人扰了他的安静;只有后来的照顾她,是在他行为模式的范围之外。
    事实证明,那个脱了序的举动,后果是让自己多了颗「心」--担心。但,何妨呢?
    他南宫缺向来不畏任何事,更不会怕多了这颗担心。她柔弱、依赖,他便将她纳入羽翼下保护,想动她,得先问过他,一切就这么简单。
    「南宫……水吟……」她低喃着,直到此刻,才有了嫁人的实在感,因为在他怀中,双颊又瞬间艳红如火焰。
    「妳高兴吗?」他抱起她往床杨走。
    「高兴。」她低答,头垂得低低的,直到他将她放上床。
    不是第一次她躺在床上、他坐在床沿,可是他此刻格外幽黑的双眸,却让她好紧张,喉咙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