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做?!」第一次见到他下厨,水儿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饼坊是南宫家的祖传事业,妳说我会不会做?」南宫缺的动作比她熟练、利落百倍不止。
    「可是,你不像会进厨房的人……」她偏着头,一脸迷惑。
    「不常进,不代表不会。」南宫缺将两人合做的一盘饼放进烤炉。实际上,水儿只有揉面团而已,准备内馅和包成饼、捏成型,都是南宫缺完成的。「南宫家的后代不管想做什么,都必须学会做饼,祖传技艺不能不会,不论男女都一样。」
    小时候,他是边练武边学做饼的,直到他做饼的技术好得打败了自己的母亲,他才能够离家拜师学艺。
    当然,南宫家本身的剑法也是绝学,只是南宫缺的个性,是做什么便要做到绝顶,所以做饼要做到最好,练剑当然也要练到顶尖。他不是慕虚名,只是个性使然,但对于旁人给的赞赏和封号,他一样也没接受过。
    「缺,你娘呢?」听他提起,她这才想到,她对南宫缺的一切完全不了解,连他的家人有谁也不知道。
    「她现在也是妳的娘了。」他先纠正,才道:「六年前她将饼铺交给我,自己就到山上隐居修道了。」
    「那,我们可以去找她吗?」
    「妳想去找她?」南宫缺望着她。
    「嗯。」她直点头。「她也是我的娘,我应该去拜见她的,对不对?」
    「妳想见她,等从水家堡回来,我再带妳去见她。」烤炉的热散出来,他搂着她走出屋外,到靠墙的椅子坐下,让她靠着自己。
    「好。」她点点头,又问道:「缺,你还有其它家人吗?爹呢?」
    南宫缺想了一下,考虑着该说多少。
    「没有了吗?」他久久没开口,她以为自己问到他的伤心事了。
    「有,不过也等于没有。」他望着她,明白她在担心自己,忍不住笑了。
    「啊?」什么意思?
    「我娘没有嫁人,她是未婚生下我的。」南宫缺缓缓说道:「我娘年轻的时候闯荡过江湖,『南宫燕』三个字也是侠名在外的。有一回,她救了一个男人,也爱上他,可是那个男人家中已经有妻妾,他虽然有意带我娘回家,但我娘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离开了他,生下了我。」
    「娘……好坚强。」水儿一脸钦佩。如果是她,绝对不敢没有嫁人就怀有身孕,更不用说一个人生下小孩了。
    她佩服不已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失笑。
    「妳不觉得娘很任性又很胆大妄为?」要知道,未婚生子会招来多大的非议,不但自己受批评,连带生下来的孩子也未必会被人接受。
    但是,南宫燕一旦决定的事,同样也不接受任何反对--唔,可想而知,他的独断个性是从谁遗传来的了。
    「可是,娘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吗?」水儿只看见她的坚强。「她做的,是自己愿意承担的事,也做得很好,她是伟大的。」
    「妳怎么知道她做得很好?」还没见到人,她就这么佩服娘了,那要是见到面……唔,难保单纯的水儿不会被娘牵着走。
    「因为你很好,她把你教得很好,她生下你,是最好的娘。」
    南宫缺听了,忍不住笑出声。
    搞了半天,她是以他来想娘的呀,而在她眼里,他就这么好,让她连带的也认为跟他有关的都是好的?
    「我不是好人。」他也从来不想做好人。
    「你是。」水儿认定是。
    「即使我杀过人、很冷血的几乎不曾救人,行事只随自己所欲,向来不理会他人?」
    「你是好人。」水儿还是很坚定。
    南宫缺摇着头笑了,心头有着感动。
    「妳这样单纯,很容易被人卖掉的。」他决定,她还是别离开他的视线,由他顾着,他才会安心。
    可是……真没想到,一向怕麻烦的他,有一天也会自愿当起「保母」,将一个小麻烦揽上身,而且一揽还是一辈子。
    「我不会被卖掉,你会保护我。」水儿朝他漾出笑容。
    南宫缺又笑了。他的确是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动她。
    水儿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缺,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知道。」
    「那你会不会想认爹?」
    「不会。」完全没迟疑。
    「为什么?」
    「他有自己的家,有妻妾陪伴,也有儿子女儿,不缺我一个;而我只是南宫燕的儿子。」从晓事以来,他从没想过要认祖归宗。
    也合该是注定,南宫家到南宫燕这一代,只单生她一个女儿,她既然没外嫁,那么未婚怀下的孩子,也就让他继承南宫家的姓,将南宫家继续传承下去。
    「你会怪你爹吗?」她一直认为,夫妻该是一体的,就像她的爹与娘永远都在一起的。
    「他们的事,我无权说什么,我只能决定自己的事。」也许他的冷情,就是那时候埋下的。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是人力无法改变,旁人无法置喙的,就算近如血亲,每个人仍是一个单独个体,更别说南宫燕的个性同样也倔强而坚持己见,她对情爱的要求是专心专情,如果不能得到,就宁愿全部放弃。
    在感情的道路上,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娘会怨爹吗?」水儿好奇地问道。虽然不相认,可是水儿还是这么称呼。
    「不怨。」南宫缺摇头。
    南宫燕从不后悔爱上他,因为他并没有负她、对她也是真心;只不过,他的真心不只给她一个,而他所承诺的富贵生活,她并不接受而已。
    「那你呢?你会不会怨他?」
    「不相干的人,我不会为他浪费心神。」
    南宫缺回答的冷情,水儿因而明白,他的个性其实是很极端的,对在乎的人极在乎,对不相干的人,就冷情到底。
    「那,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跟缺有关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南宫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开口道:「是京城里,那个身分最尊贵、唯我独尊,如今退位,亦是受人敬重的人。」
    京城里?身分最尊贵?退位?水儿蓦然瞪大眼。
    「难道……是……」皇宫里的太上--
    「知道就好。」他点住她的唇。「别说出来。他是他,我依然是我,南宫家的继承人、南饼坊的主人。」
    水儿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差不多了。」南宫缺搂起她往屋里走,拿出已烘烤完成、香味四溢的素菜饼。
    「好香。」水儿想伸手去拿,南宫缺及时阻止。
    「会烫手。」拿来一块干净的布,他包起其中一块,先吹凉了些,才送到她唇边,「尝尝看。」
    水儿望着他,张嘴咬了一小口。薄薄的薄皮酥脆可口,里头的素菜馅既香松又美味,水儿吃的神情都亮了。
    「好好吃哦!」
    「真的?」他唇角上扬,就在她咬过的位置,再咬下一口,同样的滋味滑过喉咙,然后,低头吻了吻她。
    「妳比较好吃。」
    水儿呆了一下,才想通他在说什么。
    「呀!」脸蛋忙不迭埋人他怀中,不依地直揉着脸。「哪、哪有人这样比的……」
    南宫缺低沉的笑声由屋里传到屋外,让刚走到门口的韩通讶异得差点摔倒。
    少爷……在笑?!
    他没听错吧?
    踏进门口,只见少爷搂着少夫人甜甜蜜蜜的共吃同一块饼,韩通又揉揉眼,怀疑自己该不会才三十几岁就得了老花。
    可是不管揉了几次眼,看到的情景都是一样,少爷不但神情温柔,还与少夫人一人一口地吃着同一块饼,疼宠的神态不只是表情,还展现在肢体的动作里。
    少夫人……果然非凡人,居然能让一向冷情的少爷,变成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实在太厉害了,他甘拜下风!
    「发呆发够了吗?」淡淡的询问传来,韩通这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