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所以,见赵忱临死死盯着她脚底踩着的一块碎布,微微偏头侧耳,而后目光准确地投向了床底。
    嵇令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山巍的裤腿碎料,她下意识蹬开,可落在赵忱临眼里却?变成?了欲盖弥彰地想要把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的衣衫踢到床底下藏起来。
    他?站定在她两步外,广袖一扬,一把短刃寒光一闪,眨眼间便斜插着没?入床榻下。
    底下的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句。
    嵇令颐连忙上前阻拦,山巍读过书,一定不是普通猎户,皇城脚下杀人赵忱临也太过肆意妄为了。
    她挡在他?面前,阻止了他?再次补刀的打算:“别杀他?,我还想问问他?是谁的人。”
    赵忱临冲她微微一笑,往边上摊开手,身旁最近的暗卫立刻解下腰间短刃奉上。
    他?拔刀,丢开刀鞘,越过她的肩膀盯住床榻,似乎想透过被褥望到底下去,方才?没?能一刀毙命,再来一刀就可以割断喉咙了。
    “我已经?学会不听你说那些哄人的好听话,只看你做什?么了。”
    他?依然笑着,无比温润的模样:“维护他?啊?那我就杀了他?。”
    第110章
    嵇令颐其实并没有见过几次赵忱临亲自动手夺人性命的场景, 他的招式素来?又快又狠,用最直接利落的方式最快地夺去一个人的性命,能一招毙命绝不多用第二?分力?, 招招都是杀人技——
    可他总会尽力避免在她面前杀人。
    她知道?那?不是怕她被吓到, 而是他想竭力模仿成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 而不是一个取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的杀胚。
    可现在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汹涌的杀意, 目底阴鹜浮起,狠戾之色渐浓, 第一刀飞掷而出还想再补上一刀, 嵇令颐呆了一瞬后连忙扯住了他的袖子。
    可他对?她阻拦的动作反应极大, 猛地将凶狠的视线转向她,仿佛一只呲牙的猛兽,深邃的眉骨下笼罩出一层阴影。
    若是暗卫或是宿行军见到这样盛怒的他定然三缄其口不敢多说一词,可嵇令颐迎着他逼迫的眼神毫不畏惧,反而一指床榻:
    “我没有?维护他, 你把他拉出来?遛遛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青麾知轻重, 更知道?只要是嵇令颐说的话主公总是没什么原则,更不会事后计较, 于?是极为有?眼力?见地一猫腰将床底下的山巍拖了出来?。
    只剩一只裤腿的壮汉, 一条大白腿非常显眼, 他以一个柔韧度极佳的姿势被捆得五花大绑。
    他奋力?睁大眼睛,眼中都是悲愤的情绪,可是除了眼珠子还能动, 身上软绵绵的像是被抽了筋骨。
    房间里似乎静了一瞬。
    绑成这个样子,看起来?确实不太?像藏了个奸夫。
    赵忱临看了一会儿, 收回了目光。
    嵇令颐心下一松,觉得他应当?是回了神智, 可是下一息他手中短刃如飞箭射出,重重地击在山巍的后颈处,发出一声闷响。
    青麾立刻上前,见到自己的主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即了悟将人带走,贴着四边墙壁围站着的暗卫也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赵忱临再也没有?往边上其他无关人等看去一眼,他往榻边走了两步撩袍坐下,与嵇令颐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问道?:“坛子里的酒还没喝完,怎么这么急着走?”
    他笑了一下,提起眼皮瞥她一眼:“知道?我会来??”
    嵇令颐摇摇头:“不知道?,知道?的话我会更谨慎一些,也不会跟山巍虚与委蛇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赵忱临字斟句酌地复述了一遍,脸上的笑淡漠得近乎诡异,他含着笑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是浪费时?间吗?”
    他的情绪看起来?异常平静,与她交谈时?也会斟酌用词,尽量不挑选那?些挑起情绪或者充满怨怼指责的话术,嵇令颐拼命回忆之前捅伤他第一次被捉回来?时?的场景,那?时?他的情绪似乎也非常稳定。
    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想着他应该如同上一次一样并不会太?过激动,毕竟最后的结果他依然做到了不是吗?
    唯一有?区别的是,那?次他似乎更加患得患失一些,看向她的目光中总含着脆弱的破碎感。
    虽然她觉得那?种目光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于?是自作主张地将彼时?他伤神的表情归结为病时?憔悴。
    “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回道?,往边上挪了一步。
    他黑漆漆的瞳仁也跟着同时?微微一动,像是咬住猎物动向的毒蛇,不声不响。
    “想也无事。”他依旧在笑,嵇令颐几乎没见过他这样频繁勾着笑意的模样,他轻声喟叹,“毕竟公主天生是干大事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我自然比不得公主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