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来!”天子牙关紧咬,咳喘得?周身簌簌发抖。
    嵇令颐点人打下?手,快速在大陵尺泽中?脘等穴上落针,然后?取来一根细线套在天子颈上。
    她细心?收紧结时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更有甚者?低下?头不敢直视, 生怕这种大逆不道的方式惹来天子不悦。
    可天子居然还短促地笑了一下?,只是?他面容扭曲, 看起来有些不堪。
    嵇令颐让那绳子自然垂落, 至鸠尾尖截断, 牵住后?拉至脊骨上,定?穴在线头末端,灸七壮。
    天子的头颅被拉扯着往后?落, 不过几许之间,喘息已经断断续续平复了许多。
    他咳得?眼?中?充血, 眼?珠子往上翻,可意?识非常清晰。他盯住嵇令颐又笑了下?, 汗湿着脸说:“茵娘教你的?”
    嵇令颐点点头,抚着天子的胸膛顺气:“陛下?情?志不舒,气机郁结,胸肋痛,脉沉涩,呕出血来反倒是?好事。”
    那群御医又骚动起来,可天子闭着眼?拍了拍她的手,于是?房内极有眼?力见地又安静了下?来。
    “虚不受补,陛下?若是?在服用其他滋补之物,需量力而行。”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说道,果然见天子的笑淡了下?去。
    她知趣告辞,将位置让出来让那些御医照料,天子并未留她,只是?将将走到?门?口时提道:“遂园空着。”
    嵇令颐转身屈膝一礼,谢过天子。
    赵忱临与?她一起离开,下?阶见殷思译还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于是?神色自若地牵住了嵇令颐,十指相扣。
    嵇令颐茫然地看向他,只见赵忱临笑意?晏晏,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句伯公。
    而那殷思译见到?他跟见了什么煞神似的,耷拉着肩膀连忙堆起笑回话。
    三人一个短暂的照壁,赵忱临见嵇令颐已开始神游,点头示意?后?牵着她佯佯离去。
    遂园内早已安置清扫完毕,两人越走越慢,嵇令颐赏着院子里的一株晚樱问道:“你怎么突然想着将贵妃送出去?”
    赵忱临拈去落在她发间的花瓣,随口道:“她留在王都,留下?来的爪牙也够你拔好久的刺,麻烦。”
    其实不止这种大局意?义,赵忱临锱铢必较地想着嵇令颐跑到?王都让他独守两个月,他礼尚往来将天子的女人也送出去,这不是?很合理吗?
    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
    嵇令颐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心?里只想着孔旭设陷引程岐中?箭的事,直懊恼。
    本想一箭了结掉程岐的,结果蛮人就这点本事?还能?让程岐回来报信。
    好在赵忱临的人|皮面具出神入化,暗卫中?善口技伪装者?摇身一变成了居袭士,好一顿忽悠才近了身,见程岐身边人三五日就悄悄进那蛮人营地才确定?了三殿下?果真胆大包天到?与?蛮人串通,行这些叛国的荒唐事。
    他自以?为能?顺利引狼入室后?按计划镇压,大胜归来后?随手给西域一些好处,自己则名正言顺地持功登基。
    结果甫一中?箭毒法后?对方立刻翻脸不认人,推三阻四说不知箭簇上是?什么毒,最后?更是?拒绝谈判,丢出那些辱母毁礼的条件。
    嵇令颐想起云嬷嬷突然将程菡茵叫回宫中?,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那厢程菡茵跟随者?云嬷嬷仓猝回到?宫中?,一路小跑将步子跨得?很急,噔噔噔赶回景福宫,进了寝宫后?还未见人先急喊:“母后?,菡茵来见您了!”
    转过屏风,她脸上焦急之色还未来得?及褪去,就见嘉贵妃凤蕙兰端坐在桌旁,染着蔻丹的指甲搭在一撇口短颈的橄榄瓶上,慢慢转着一盆雍容盛极的牡丹花。
    她织金绣凤的衣袂逶迤迤地拖在地上,头顶五凤镶宝金钱冠,斜插着的一根飞蝶步摇轻荡,檀唇点朱,面若芙蓉,怎么都看不出一丝病容。
    “来了?”嘉贵妃剪掉了两朵开得?正旺的花,手臂上堆叠的绞丝金镯叮叮当?当?地响,她放下?剪子,冲脸色微白的程菡茵招了招手,“过来坐,母后?与?你有话说。”
    程菡茵拖着腿挪到?贵妃对面,不声不响地坐下?了。
    需要称病将她骗回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嘉贵妃一如既往地寒暄了几句,两人客套得?不像是?母女,而是?不太熟的生人,半盏茶后?话题才终于转到?了程菡茵的婚事上。
    程菡茵一直低着头,一点点抠挖指甲边,心?里升起一股烦闷。
    可没想到?这一回嘉贵妃并未提她府中?那些才子乐师,也没有讲蔺清昼的事,而是?说了一大堆为母则刚,抚育辛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