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对皇上还是璿说的?」他哑著嗓子,抚著垂在他脸上的柔软发丝。这发,宛如早春杨柳,拂动著他的心。
    「璿。」她温柔的轻吻他的指尖,「一直都是璇。」
    东霖璿将她紧紧拥住,紧得她全身都发痛了。
    她眼眶含著泪,低低的说:「抱紧点,再紧一些。」
    他哽咽著,纵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下出来,只低低的轻吐,「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个。你说的,我们生死与共,因为……你是我的妻……」
    「你这话是对更衣还是雪荷说的?」她也反问。
    「雪荷,从来都是雪荷。』
    为什么巨大的欢喜会夹带著撕裂般的痛楚?有人如此包容,如此等待,如此的爱……只是为了他,为了东霖璿,而不是东霖王朝的新帝。
    他为雪荷浓烈的爱心痛不已。
    初春雪融,又到了春来必发的遂紫江水患。幸而历年治水已有了功绩,今年灾情比较小了,只是东霖璿还是日夜操心,而雪荷也跟著他东奔西跑,像是小小的白蝶儿。
    不知道是吃荤食的关系,还是黄太医的药膳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东霖璿的温柔丰盈了她,她已不再是初入宫那个惊惶瘦弱的小姑娘,虽依旧苗条却不赢弱,脸庞也丰润起来,总泛著健康的红晕。
    三宫邀约的聚会,她次次都到。每每竹妃和梅妃想让她出丑,反被她倒将一军,恨得牙痒痒的,却拿她没办法。
    雪荷的表现,让刻意对她示好的松妃也吃了一惊。她故意在竹妃与梅妃面前叹息,假装要她们识时务、讨好雪荷,激起她们俩的抗争意识,趁机拉拢雪荷。
    雪荷却只是淡淡一笑,「两位姊姊不喜欢我?松姊姊,你想太多了。她们只是性子直,没安坏心眼呢。」
    松妃红了红脸,「妹子这话说得没错,可就怕嫉妒让人冲昏头哪。你年轻,还不知道世事险恶,咱们不一起对付她们,哪天——」
    雪荷不让她说下去,「松姊姊,什么对付不对付的?没那回事。咱们都是宫里的妃子,和乐相处才是应该,要不然皇上知道了,心底多不畅快呢。您年纪长过雪荷,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不忍见雪荷被说几句罢了。松姊姊的情我心领了,这话可别再说,宫里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别想太多了。」
    这话说得松妃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小姑娘,却这样不著痕迹的一推一卸,丝毫不受她摆布。
    离开了松宫,雪荷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拍拍胸口。幸好十九知道她爱看闲书,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天朝珍贵刻本《历代后妃秘史》,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呢。
    多读书总是没错的。只是,皇上每次见她看闲书,总要皱眉皱半天。
    下回也让他看看,教他知道,闲书也是有用的。
    「你又上哪儿去了?」雪荷离开不到两刻钟,东霖璿已经开始坐立难安。「地图呢?怎么找也找不到!」
    「皇上,就摊开在你的案上。」雪荷叹口气,最近皇上黏她黏得紧,出去久一些,他就到处找人。「不过是松妃找我说几句话儿,不用这样紧张。」
    东霖璿瞪了她一眼,「别到处乱晃,春寒料峭,万一又著凉了怎么办?」
    「是……」她有气无力的回答。
    「什么?」东霖璿凶了起来。
    「是,皇上。」她简洁有力的回答,逗笑了东霖璿,连御书房里的一干大臣都在一旁偷笑。
    「你让养父母教坏了。」东霖璿抱怨,「这样顽皮!」
    「皇上,不关微臣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石中钰抽空抗议。
    「也与微臣无关!」段莫言一面审阅奏摺,一面低声嘀咕,「明明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嗯?」东霖璿真要被这对唱双簧的夫妻气死。
    「皇上当然是朱,朱色,乃皇之正色。对不对,宰相大人?」段莫言还是拐著弯发泄怨气。
    「批你的奏摺,侍郎大人。」石中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少动嘴,省得没舌头!」
    到底有没有人把他当成皇上来尊敬?东霖璿快被这些人气炸了。
    大臣静悄悄的没声音,只有雪荷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雪荷!」东霖璿气急败坏。
    底下大臣实在憋不住,全都笑了。
    总不能通通推出去拔舌头吧?东霖璿只能扇著袖子发泄闷气。
    一直到临睡前,他的闷气还没全消,雪荷只得扮笑脸,百般逗他,才让他笑了。
    谁认真生什么气呢?只是喜欢雪荷这样逗他罢了。他抱著雪荷的腰,享受著忙碌中的片刻温馨。
    雪荷只是无奈的轻抚他的头,有些啼笑皆非。
    她的皇上呵……一发起孩子脾气来,比谁都难哄。
    正准备就寝,太监总管却不等通报便闯了进来,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
    「陈……陈州节度使叛变了!正挥兵逼近丽京!」
    「什么?!」东霖璿睑色一变。为什么丝毫徵兆也没有?陈州紧临京畿,现在莫不是已兵临城下?!
    「宣百官入朝!传京畿羽林尉都领!」东霖璿急忙下令。
    一旁的秀女已将衣服准备好,而雪荷也迅速穿妥衣服。
    「你待在这里。」东霖璿匆匆吩咐。
    「不!」雪荷按捺住惊慌的心情,坚决的抓住他的衣袖。「患难与共,我是你的女官!」
    东霖璿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东霖……竟太平不了几年8跟我来。」
    她匆匆的跟了上去。
    东霖璿摊开地图,召集了众大臣,又听了各地情报,心里觉得十分诡异。
    陈州节度使的兵力下强,即使兴兵,只要集结益州、南州的兵力就可以轻易歼灭。即使现在逼近京畿,京畿的守备军也勉强可以支撑到援军到来。
    探子来报,其他地方平静,陈州这支军队成了孤军。
    那又是为了什么?
    东霖璿推敲许久,却看不出当中机关,然战事紧急,他当机立断,「除守护宫廷的侍卫外,羽林尉军皆支援京畿守备。」
    「皇上,」段莫言总觉得这当中有些阴谋的气味,虽然卸甲多年,敏锐的直觉还是告诉他事情不对劲。「侍卫不过百人,要守卫这么大的京城恐怕人力过少——」
    「这朕也知道。」东霖璿思量了一会儿,「除了肤贴身的四个侍卫外,其他的都支援京城。这会儿兵临城下,京畿若不保,就要攻进城来了。好在只要撑过半日便有援军到来,就这么几个时辰,不见得会有什么变化。」
    段莫言还是觉得不对劲,但是力争到最后,东霖璿只肯多留二十人,其他人都支援战事去了。
    后宫广大,这二十个人各守宫门,留在东霖璿身边的,也不过就四个。
    等布置妥当,又听到陈州节度使已然败退,东霖璿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步往内殿,他仍在思索,雪荷小跑步的跟在一旁,四个侍卫则沉默的在身边警戒著。转过转角,大梁上突然跳下几名黑衣人,全攻向雪荷!
    十九领头喊了声,「保护皇上、更衣!」
    东霖璿敏捷的一把拉过雪荷,抽出靴里的匕首逼退刺客,又一转身,竟见十九站在他面前。
    十九?方才他不是在身后吗?
    就这么短短发愣的时间,十九已经持剑刺入东霖璿的胸口。
    雪荷尖叫一声,一把撞开十九。
    有两个十九?!
    那真正的十九发出悲愤的吼声,咻咻几剑了结了眼前的黑衣人,冲过去和假十九斗成一团。
    雪荷惊恐地扶住倒下的东霖璿,徒劳无功的想阻止他胸口涌出的鲜血,嫣红的血迅速染了她满手都是。
    在刺客都被拿下之后,十九瞪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货,一把扯下人皮面具……
    这样拙劣的把戏,居然唬 过了所有的人,刺伤了他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