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到…他原本辗转剧痛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算了。反正他也没地方可以去。陪这些愚蠢的家伙玩玩好了…说不定金樱子会杀
    他,说不定草木会背弃他。到那一天再起身就好了…
    反正也没其他的事情好做,不是吗?
    但没想到人间这样危险…居然会影响到他。比方,越来越喜欢那个禁锢她的巫,
    偶尔会怜悯她漫长没有止尽的痛苦和抗衡。比方,越来越喜欢臣属的草木,这些
    愚忠的家伙,盲目的爱戴。
    比方说,魔族胆敢涉足他的范围,再次激昂的沈寂已久的战意,愤怒又兴奋的撕
    碎吞噬,吃得非常的饱。
    饱到他随时可以起身,却还是没有离开。
    比方说,他会做那样温情脉脉的梦,眼角有着半滴泪。
    他会来吧?焦毁。以前限于规则,现在适用特别使节的身分前来。他不会允许有
    个隐患留在人间…距离如此之近。
    所以,来吧,焦毁。我的伤都好了,好得非常完全。在我的土地,一岛的脊椎上,
    来吧。
    我会杀掉你,等你彻底缄默的时候,最后一次喊你哥哥。将你的尸体埋在土地之
    下,滋养我的领土。
    来吧,来我这里。火之君主,焦毁。
    ***
    他果然来了。
    焚狱仔细看着他的面容,意外的是,自己以为会暴怒、疯狂,没想到这么平静。
    诧异的是,焦毁的脸上还带着那个深深的刀疤。
    照他的能力,应该很容易治好吧?毕竟焚狱的那一刀是纯粹的武力…法术一直不
    是他的专长。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没带半个随从,就这么自己来了。这很笨不是吗?焦毁不是
    一直操纵着人心,最擅长叫别人去死吗?
    用温情和残酷交错的收买和出卖,这就是焦毁,火之君主。
    「别回来魔界。」焦毁冷冷的开口。
    许久不曾听闻家乡的语言,焚狱愣了一下才理解。他弯起一个讥讽的微笑,「斩
    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喔。」
    明明很美的汉文,翻译成家乡的话,却这么不伦不类,挺有喜感。
    但焦毁应该是听明白了,他沁着一个扭曲狰狞的笑,「别回来。回来就杀你。」
    转身就要离开。
    但焚狱被激怒了,「站住!在这里解决我不好吗?不要逃走!叛徒!」竭尽全力
    的挥出草木拧转的一鞭。
    焦毁却没有还手,只是闪躲过去。回头看了他一眼,罩上兜帽,沉默的离开。
    那天山区下了很大的雨,大到差点引发土石流和洪水。那是主山神所能呼唤的最
    大雨量。
    焚狱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腿,直到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他没有哭,但豪雨冲刷着
    他的脸庞,远远的看,很像他在流泪。
    还活着,那孩子。焦毁默默的想。幸好。
    他把兜帽拉低一点,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身为魔族,不是一种悲哀,王族
    才是。
    不该在母后生产的时候经过寝宫,不然就不会看到自己的弟弟。小小的婴孩,眼
    睛倒映着天空蓝。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接受母后的恳求,把弟弟带去躲起来。然后看着小小的婴孩
    在他怀里慢慢长大…半天的光景而已。
    王宫一直很残酷,非常残酷。父王在的时候还好些…他就是父王还在的时候幸运
    存活的孩子之一。父王外出时,尽管是君后,还是往往护不住自己生的孩子…太
    多黑手了。
    他为什么要豁出性命保护这个小小的孩子呢?不明白。
    但这孩子这么依恋他,信赖他。在充满阴谋和血腥的王宫中,是唯一可以感受到
    温暖的人,可以放心的深呼吸。
    这样不好,这样不对。将来他若即位,一定会把所有的兄弟姊妹都杀干净…血洗
    王宫是每个登基者的传统程序。他不能软弱,他是第一君位继承人…焚狱是第二。
    第一个该杀的,就是焚狱。他不能软弱。
    啊,我只是利用他。一定是这样。利用他让我安全生活,利用他那可笑的情感。
    所以我软弱一点没有关系…要骗过别人得先骗过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他让焚狱成为他的刀,血洗王宫的刀,当兴奋的焚狱疲惫又骄傲的将胜利奉
    给他时,他举起了刀。
    没有利用价值,焚狱可以死了。
    焚狱的眼睛睁得很大,血染的容颜那么无措,像是一切都崩毁。瞳孔还带着他刚
    出生时,纯净的天空蓝。
    明明焚狱没有躲,他却砍偏了。明明可以杀焚狱一千次…他那样疲惫,焦毁却放
    过无数破绽,自己也不明白的,让他在脸上砍了一刀,逼焚狱逃往人间的裂缝。
    问了自己无数次,为什么,却终究没有答案。他不医治自己脸上的疤,也拒绝臣
    子的医疗。每每深思的时候,就喜欢抚着疤痕。
    为什么?
    不知道。不想知道。
    就像他没办法克制自己的,前来探视焚狱,手里的刀沉重的宛如千钧,怎么都提
    不起来。
    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回来我就得杀你…
    脸上的疤痕很疼,非常疼。
    焚狱,弟弟。你不要回来。身为王族就是这么不幸…千万不要回来。
    不要逼我面对自己的软弱,和绝对而必然的抉择。
    骤起暴雨,身代为这岛脊椎的焚狱疯狂的发泄。但他没追上来,幸好。
    这是一种恶毒的巫术,命运的嘲笑。你我可以逃,却躲不了。
    疤痕更疼了。
    但焦毁知道,他永远不会去治这个伤,宁愿永远这么痛。这样他才能克服最后的
    软弱…和偶尔软弱一下。
    那天晚上,焦毁也做梦了。人间真不是好地方,影响魔族很深。
    他梦见魔界偶然的晴空时,年幼的焚狱惊喜的指给他看,瞳孔带着纯洁的天空
    蓝,和稀有的晴空一样。
    睡梦中的火之君王,炽热若火焰的泪水横过疤痕,将枕头烫出两行焦痕。
    (残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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