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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海宁侯到底恢复得比较快,他紧紧纂住柔然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想您的心愿,想想!」他压低嗓音,「您不是想要让陈徘徊受尽千刀万剐之苦,让她为轻慢您的罪孽死无葬身之地吗?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总是要查的,而且一定查得出来…」
    但海宁侯在殷切教妻的时候,陈十七视若无睹,只是偏头看看陈祭月,两个人跟公主和驸马擦肩而过,然后陈十七淡淡的,勾起一抹妖艳的微笑,一瞬间的惊心动魄。
    海宁侯失了言语,只追着那抹熟樱桃般的蜜唇,像是被蛊惑般转头目送。
    「…孙节!」柔然公主不容许与人分享丈夫,但更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被陈徘徊勾了魂。
    「别回头。」陈十七淡淡的,「人家夫妻间的事,什么琢郎,公主为什么失态,争吵些什么,我们通通不知情。」
    「…我还真想知道妳到底有什么不知情的?」陈祭月外面强端着温雅的皮,但那股寒冷的悚意又久违的爬上来。
    陈十七的预测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命中,完全如她昨晚所推演般。唯一出格的就是公主的反应激烈到让他吓一跳。
    「有啊,」陈十七泰然低语,「我就没料准公主殿下对前驸马用情如此之深。」
    「…我以为海宁侯并不在意妳。」其实他还满期待海宁侯拔剑以后干脆杀过来,虽然不能要他的命,但让海宁侯躺个一年半载没问题。
    可惜有拔剑的胆,没出剑的勇气。那样瞧着陈十七…他真想干脆废了那混账的一双招子。
    「我说过,我很了解他。」她走得很慢,脸上温然的笑柔和,「他特别喜欢胡姬,但又嫌胡姬体味重、粗野。而他特别喜欢的女人需有很美的唇,而且润泽如熟樱桃。」
    笑着和迎宾的表哥表嫂行礼,她声音很低的对陈祭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祭月发现那股很悚的寒意,已经将初春温暖晴天转为三九冰天雪地的冷酷。
    有的人,特别是南陈那个叫做陈十七的女人,是绝对绝对惹不起的。
    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些得罪过她的可怜虫。
    徘徊 之三十五
    柔然公主总是非常引人注目。陈十七微讽的想。不管是光彩夺目的好,还是嚣张跋扈没事找碴的不好,总是非常惹眼。从来不看场合,只看自己的心情。
    公主车驾滞留这么久,已经有许多人选择步行过来…明天京城的舆论一定非常热闹,添油加醋,甚至面目全非的耸动。
    人言可畏就是这样杀人不见血。
    但她还是保持着宁静温雅的表情,扶着陈祭月的胳臂踏入大门。
    开国以来第三个皇帝,大燕尚不足百年,礼防还算松弛,不到严酷得被扯一下袖子就得上吊的地步。兄弟护送姊妹、丈夫护送妻子到二门内赴宴,还是很常见的事情,扶着胳臂之类的,还在礼防范围内,不算踰矩。
    这一段距离往往是相互打招呼的社交起始,混个脸熟,才不至于连亲友的姊妹妻室都见面不相识的窘境。
    今日在大门内附近却格外多的南陈子弟滞留,引颈而望。来京半年有余的陈家十七娘子,巨子严令不准南陈子弟探视,沈寂至今,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其实真正认识她的南陈子弟,只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弟,三个表哥在京。自她出嫁、生死大难,远遁山阳,长长五六年过去,物换星移,许多兄弟已经星散。
    更多的是好奇的堂弟、表弟。这个传奇性浓厚,常让他们的哥哥怀念不已的堂姐或表姐,实在令人非常神往。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了,当然是希望第一时间看到她…
    他们都听说过陈十七发倾似雪,听说过锦绣徘徊。
    所以陈十七一走近,第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不认识她的堂弟表弟,眼中出现讶异的惊艳。竟是胡姬似的病西子…应该苍老的银发,却似月季压雪。比碧眼金发的胡姬还美丽出尘…果然是少年就盛名于京的徘徊娘子。
    但认识的她的堂兄弟和表哥,同样惊艳,却是一种惨伤的惊艳。她出嫁的时候才十五,尚未完全长开,还是稚嫩的少女。他们兄弟曾经惘然的想过,不知道已然明艳的徘徊风华正茂时,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不是最美的少女,但兄弟姊妹相嘲时,唯一可以让她大怒的是赖她小小年纪就涂脂抹粉…这个有些男儿气的女孩子还当众打盆水洗脸,证明她根本是素颜。
    面不粉自白,唇不点自朱。那样鲜艳的、生机勃勃、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美丽。
    最让他们骄傲的姊妹。
    但绝对不该是这样。不是双十就华发如雪,不该是这样倾颓挣扎如残春之花,更不该是樱凋落英的凄美。
    惨不忍睹,却移不开视线。
    早知道那两出戏就该让那对奸夫淫妇死得更凄惨血腥才对。认识她的兄弟伤痛的想。
    在短短的寂静后,认识她的兄弟涌上想护送她,陈祭月却发出难以匹敌的威仪冷视,陈十七的兄弟不甘示弱的回瞪,不管认不认识陈祭月,目光倒是相当一致的不善。
    「六哥,」陈十七喊着排行最大的六堂哥,「陈祭月陈大人认识吧?虽然不是我们本支,却也是我旁支的堂哥。」
    这下子,不认识的也注意到陈祭月剑穗的络子…北陈蛮子的下任巨子。
    他才不是妳堂哥!!我们没有北陈蛮子的亲戚!
    陈十七好脾气的安抚这样一触即发的相互敌意,「六哥,我…我不好在姑祖母的寿宴扶杖,让人看笑话。」
    她温雅的笑,和堂兄弟与表哥们一一见礼,再次介绍对她照顾有加的「祭月堂哥」,三言两语,就莫名的消除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任她扶着陈祭月的胳臂,簇拥着她往二门去,让许多被排挤的堂弟和表弟暗暗抱怨,更不要提其他好奇兼惊艳的外男。直到二门,才由铁环接手,很不放心的目送她只带了两个婢女…
    谁知道那对狡猾的奸夫淫妇会出什么花招,会不会把好好的寿宴弄成鸿门宴,欺负他们病弱的妹子。
    八堂哥忍不住问了,「蛮…陈大人,你家婢女行不行?」
    陈祭月正设法把端雅斯文捡回来装着,被问得差点装不下去。深吸口气,他温声回答,「应该比诸位大人加在一起还行吧。」
    陈八差点捋袖子上了,被陈六一把纂住,非常低声的说,「跟蛮子有什么好理论的?有辱斯文。」
    这下子换陈祭月想冲了。
    好在这个时候,被太子和海宁侯左右护送的柔然公主过来了,非常一致的吸引了最高仇恨值,高到可以让南北陈几百年的陈仇旧恨都不值得一提。
    只能说,南陈秉承着一肚子坏水的黑书生本色,都能儒雅的行礼如仪,陈祭月更大出南陈诸兄弟的意料之外,春风拂面的如玉君子,若不是太子暗暗推了柔然公主一把,又警告的看她一眼,柔然公主的眼睛快黏在陈祭月身上了。
    陈八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陈祭月,又看看三步一回头的柔然公主,想了想,一抹坏笑悄悄的浮上来,好不容易才把嘴角抹平,热情异常的招呼陈祭月,「陈大人,字呢,您一定是有了。可号应该还没有吧?不如号…如琢?」
    陈六和其他堂弟表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更加热情的附和,言笑晏晏。
    这些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书生仔。陈祭月冷眼看这些太热情的南陈子弟。不过他好歹也知道要远交近攻,将仇恨的箭集中在最主要的敌人身上。
    比方说,走在他们前头,正与太子攀谈的驸马都尉海宁侯。
    「他转投…」陈祭月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些熟烂于会心的南陈兄弟眼神都变了,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陈八瞥了一眼远处的大皇子,啧然道,「鸟为食亡啊…鸡蛋砸石头。」
    陈六轻喝他,「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