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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传话的?」陈十七皱了皱眉,「是偶遇不是私会。再说…你和八哥不是跟怀章兄勾结在一起吗?」
    「什么勾结?有妳这样说话的吗?」陈祭月怒容更甚,「只是归纳些档案罢了。那是官员都可以调阅的,不应该因为他是太子就被排除在外。妳家八哥也只是来闲聊…」
    呃,他好像把陈八扔在大理寺了。
    「八哥生气很可怕的。」陈十七充满同情的看着陈祭月,「他会唠唠叨叨、唠唠叨叨的不依不饶。我先给你配一副治头疼的药好了…」
    「…陈十七!不要装傻转移话题!」少主大人终于暴跳了。
    要不要先替他配副镇静安神的药呢?真怕他不到三十就先风疾了…还是先养肝呢?
    不过她已经先头疼了。难怪少主大人和八哥处得来…同样不依不饶。
    「我总共跟他说没几句话好不?」陈十七揉着额角,「金钩,妳没跟你家少主说清楚?」
    「说了。」金钩小小声的说,「对话,都说了。」
    但如果只是对话,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和驸马都尉的碰面…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这是必然的,少主为何如此肯动怒?」陈十七欣赏陈祭月额角的青筋,「顺便而已。最近你们…六哥八哥、你,和怀章兄,不是商议出怎么挖坑给大皇子跳吗?」
    陈祭月哑然片刻,「陈敏言这活八哥!一定是他告诉妳的!」
    她没有否认,只是抬袖轻笑,「哥哥们心里有事,都喜欢来找我说说话。其实我多半只是听…偶尔在你们卡壳的时候提点一下。」
    虽然她常觉得惊讶,为什么思虑缜密的哥哥们老在意外简单的部份卡壳,而且卡得很自然、浑然不觉。
    这个春天,皇上伤风了两次,最近还高烧了三天。向来勇武的马上天子,似乎开始老了。大皇子的动作未免急躁了一点。
    哥哥们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可能的弱点,推断出最诱人的诱饵:西大营兵权。但却很卡壳的想着要让百胜侯塌台,好空出位置来。
    八哥敏言或许不到九哥的程度,但最少比十一哥强…起码他有比较强的直觉。他觉得这计划有点问题,只是摸不出问题在哪。能跟太子爷合理、行若无事的碰头时机实在不容易,必须要推敲到最完美才能抓住稀少的见面机会。
    所以又跟他们当初在同文馆厮混时相同的找来,对着陈十七唠叨一遍,非常巨细靡遗。
    陈十七静静的听到最后,疑惑的问,「为什么要动百胜侯?」
    陈八没好气的说,「那个墙头草。」
    陈十七同情的看着陈八,看得陈八开始后悔来找十七娘。次次后悔,逢事还是每每来找虐。
    很虐心。
    「八哥哥,大皇子那边的风向小得可怜。」陈十七同情更甚,「你们没事吧?」
    陈八有种想撞墙的感觉。
    为什么会卡在这儿?把这个墙头草换一个坚贞的大皇子党?他就觉得不对劲,原来不对劲在这儿!
    「百胜侯是西大营都统领。」陈十七好心的提点,「西大营副统领还好吗?」
    「…那范统!」陈八跳起来,「我去找北陈蛮子!我记得他被告到大理寺过…」然后一阵风的冲去找陈祭月,开始陈祭月半个月吃灰尘翻档案的苦难岁月。
    「找范统麻烦才是你们的正经差事。」陈十七担心的看着陈祭月,「原来不是八哥哥才有事,原来少主大人也很有事啊…」
    「范统的罪证已经搜罗的差不多了!」陈祭月大声的说,虽然有点心虚…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和陈八交底,清明那天陈八有机会不惹任何人疑心的见到太子殿下。「妳不要忘记,妳终究是我们北陈请来的,妳的安危才是…」
    「好好好,」陈十七安抚的倒了杯茶给他,转头吩咐铁环,「去问问厨下有没有什么点心哄一下你们少主。」
    陈祭月紧紧的按着小案,拼命克制想揍人的冲动。终究还是把那小案按出裂痕。
    「按坏那张小案是无所谓,不要伤了底下地板。」陈十七忧虑的看了看,「廊下地板最不好修了。」
    陈祭月单手拎起那张小案,扔到院子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少主大人怒发冲冠,心情就会莫名愉悦。陈十七愉快的想。
    甚至比耍驸马都尉海宁侯还愉快很多。
    真是个不好的习惯。
    其实,她还真没做什么。只是姑祖母寿诞后不久,她出门时遇到太子殿下,隔着车帘和骑马的怀章兄相互问候,打了几个机锋…确定他已经将东宫清扫完毕,太子妃目前一切平安的讯息。
    然后她开始接到一些请帖,但是深究关系,和大皇子走动比较亲密的却占压倒性的多。
    毕竟大皇子在明,她在暗,要洞烛机先太容易了…甚至不用自己去清查,交给金钩就可以了。这里是北陈侠墨的大本营,没有什么情报能逃过侠墨的耳目。
    佩服。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没关系,甚至不是明面大皇子笼络的对象,却用拐弯儿的姻亲之类的后宅关系,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先知道海宁侯投了大皇子,连她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北陈一个明确的目标去清查,实在是太隐密了。
    所以说,友党需慎选。选到驸马都尉,恐怕是大皇子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大皇子无须拉拢她这个女医,就算想拉拢江南陈家也不会找她。会动用这隐密的后宅关系…只有一个可能。
    差点嫁给怀章兄,而且怀章兄独访一次、路遇一次,说不定还有私信来往。表面看起来似乎「故情依依,依旧在」。
    而太子殿下的亲妹婿,驸马都尉海宁侯,是陈十七的故夫。
    就一般人的思维来想,「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才是个下堂妇该有,幽而不怨的温柔吧?
    虽然是很好笑的,儒家三从四德迂腐的想象,但这些男人似乎坚信不疑。连大皇子这么周密的人都不能例外,超卡壳的。
    原本她置之不理,直到八哥哥来找她谈过,她才证实并且恍然失笑。
    原来如此,也该如此。
    所以她应了一家和大皇子关系最隐密最不易察觉,表面还是太子党的官家邀宴。也如她所预料般,很老套的,引路的婢女那么刚好的扭了脚踝,央着金钩铁环扶她去前面叫人,让陈十七落单了。
    这些人,总不能出点新鲜招式,让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徘徊 之四十四
    分花拂柳而来的,是英武神俊的驸马都尉海宁侯孙节。
    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
    陈十七将月季伞放低些,容颜隐在阴影中,只有绘着殷红的唇和一点点晶莹剔透的下巴,弯着一抹表面守礼却意外不明的、模糊的笑。
    微寒的春风吹拂过八幅裙上的蝴蝶络子,飘飞到罩衣的夹缬月季上。白花黑凤蝶。
    万芳齐发,冶炼一春诸香。但有一股幽然冷香凌驾统御于诸香上,非常非常淡,却也非常悠远,让人忍不住去寻访。
    海宁侯恍惚了一下。心跳越发急促,吐纳紧迫。视线,无法从她熟樱桃般的唇上挪开。
    一时竟然无语。
    半遮容颜的陈十七从阴影处打量着海宁侯,不禁感慨,大奸似忠,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难怪爹会看走眼。在斗鸡走犬、逸乐纨裤的勋贵世家子弟中,这个「勤于王事」,当时的海宁侯世子任着一个小小校尉,却无比认真。多纨裤的世家公子哥里,实在鹤立鸡群。
    自律甚严,从不流连花街柳巷,甚至在外饮酒有数,不畏旁人讥笑。
    当然,嫁进海宁侯府才知道,他的确勤于王事,却是为了权势富贵。不流连烟花,是因为家里自备了比烟花更绝色的私房小青楼。烂醉这回事,还是回家牛饮,还能拥翠依红,大被同眠等等以下省略若干无上香艳。
    瞧瞧他,几年没见了。在别人家私拦女眷,还是这样英武挺拔,正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