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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十七有些好笑的想,或许她那么会装,装得彻底表里不一、骗死人不偿命,说不定就是师法她这个无缘的前夫。
    若不是真的很了解他,真看不出来他已经动情了。
    陈十七的笑深了一些,却屈膝福礼后,微微侧身让道。像是…完全没看穿这个老套到滑稽的把戏,完全没料到会遇到海宁侯似的。
    就是一次,有点惊慌失措的偶遇。
    这一切都太荒谬又太好笑,简直是十一哥的智商打对折,这些人还浑然不知。她忍笑忍得肩膀微颤。
    但在海宁侯眼中,就是陈徘徊坚持不住那个礼貌的笑,侧身转过头,说不定满面泪痕。
    他宁定了。
    终究只是个女子,一个幽怨的女子罢了。被他休弃的妇人,对他依旧还有情。只要还有星星之火,他就有办法燎原燃天。
    「徘徊。」海宁侯低低的唤她,声音醇厚如美酒。
    半背对着他的陈徘徊,抱着竹杖,似乎将揪皱的帕子按了按眼角,有些绵弱的鼻音,「驸马都尉,君子贵慎独。」
    海宁侯更确定了些,「我知道妳怨我。但终究君君臣臣…他们,是君。」
    他们?这是干嘛?想挑拨?这招大概是大皇子教的,凭他的脑袋还想不出这样的应对。陈十七将帕子放回袖笼,重扶竹杖。
    这着下得不错。有机会真想跟大皇子下盘棋,最少会让他六子。一箭双雕,砍柴不误磨刀工。一方面表达了海宁侯的无奈,一方面可以试探她究竟是哪边的人。
    而且多疑。走一步看三步,大皇子起了疑心,他在试探,陈十七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十七不敢有怨望。」她低声回答,「不然不会为怀章兄…太子殿下效命。」
    果然是她治好的!海宁侯的瞳孔扩了扩,眼神越发幽深。大殿下果然算无遗策…这女人真的攀附了太子!
    这是多大的功劳!应该无子的太子却愈可,太子妃有孕。但这功劳却必须密而不宣,既不能赏她也不能奖她,却会因此分外怜惜她…他也是男人,很明白这种心理。
    怀章兄。哼。叫得这么亲密。
    但这样也好,不枉他舍身做了这个美人计。她在太子心中不一般,说话也会格外有份量。
    「驸马都尉?」陈十七迟疑犹豫的声音怯怯的,「难道不以为然?」
    就让她这样以为吧。以为他还是太子忠贞的妹婿。
    「妳喊我驸马都尉。」海宁侯苦涩的回答,「再怎么为妳心痛、不舍,我还是储君之臣。」
    不行,快笑出声音来了。陈十七紧紧咬着唇。知道这家伙追求美女很敢说,却没想到这么敢说。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怕出声就笑出来。
    结果这个正气凛然的英武海宁侯,居然转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伞。陈十七用了毕生的修为才僵住脸,看他要逼近赶紧抬起竹杖顶着他的胸口。
    「新人复何如?」陈十七微瞋着问。
    海宁侯愣了愣,眼睛胶着在她美丽的唇上,一点迟疑也没有的回答,「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
    他还真是好捉摸,一点意外都没有。实在不想跟他周旋了,蠢货一个。
    陈十七松手,让伞坠地。
    在他眼前,展现了十二万分的风情。闪烁如月光的银发,深琥珀的瞳孔如新蜜,冷香森然,美丽的像是一朵雪白月季。
    他快溺毙在那新蜜似的瞳孔中,心甘情愿。即使她的竹杖尖从胸口慢慢的挪到他的咽喉,有些忿怨的重了重,他却越发心跳如鼓。
    陈十七慵懒缓慢的声音,宛如梦中方可闻的动听,「侯爷,意欲何为?」
    海宁侯失魂落魄的望着她,「已采三秀兮于山间。只愿复汝容颜,乌汝白发,慰汝憔悴。」
    …有够酸。她以为只有腐儒书生才会这么黏牙缠绵的写酸诗,没想到这个手头很有一把功夫的海宁侯只有更酸,没有最酸。
    真的不行了,受不了。
    别把我跟柔然公主摆在同样的高度,实在是最大侮辱。原来这就是大皇子的打算…像是控制柔然公主般,控制我。什么三秀仙丹,应该就是五石散加减吧。
    一步进可攻退可守的好棋…目标不是我的话。为了美丽和爱情,女人总是非常勇敢,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但那不是我。
    陈十七涌起一个非常美丽但更骇人的笑,将竹杖往上移,蜻蜓点水般点在海宁侯的唇上,让已经有些回神的海宁侯再次迷失,她微微的撅嘴,将左手食指放在殷红冶艳的唇,慵懒柔软的说,「嘘…」
    「我不。」陈十七极为缓慢,甚至有些爱娇的说,「我不。侯爷你不信我,我不。」她深琥珀的瞳孔粲然华彩,声音更为低沈轻而慢,「很快的,侯爷才会知道,谁才最懂你。」
    猛烈的风一刮,落英撩乱。终于醒过神来的海宁侯,看着一面喊着金钩铁环的陈十七,踉跄踟蹰的扶杖而去。
    一种说不出来的怆然若失…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如此砰然心动。弯腰捡起弃置在地的月季伞,还残余袅娜的幽然冷香。
    「就是这样。」陈十七抬袖掩了一个呵欠,「那蠢货试探我,觉得我应该在太子那儿立了大功,很有控制的价值,所以想用控制柔然公主的方法控制我。」她垂眸,「把我视为寻常女医,真是错了。」
    「…妳还是以身犯险啊!」陈祭月一下子就抓到重点,「妳根本不用误导他!西大营副统领只可能落在海宁侯身上!」
    「是。」陈十七很坦率的应了,「这想法不错,九成九九怀章兄会点头。大皇子会设法抢西大营副统领这位置,但又不能安插他明面上的人,只能内举不避亲的举了太子的嫡亲妹婿…我只是预先帮怀章兄一把。这样,他没反对就显得比较合理。因为大皇子和海宁侯会以为,陈徘徊先为『故夫』,向太子殿下求过情了。」
    陈祭月应该悚而不悚,只觉得很想揍她。「妳…本来跟妳没关系!」这简直就像是引火上身!照他们的计划,就是让已经暴露的海宁侯接掌西大营副统领,大皇子不会警觉,自以为得计,掌控了京郊最大的兵力。
    怀章太子一定还有后招,但南北陈毕竟只是义气相挺,负责开局就行了。
    现在陈十七却自己跳进去搅和了!
    看少主大人暴跳如雷,陈十七觉得像是被拷问。祭月怎么不干脆去大理寺刑狱呢?多适合他。
    「不会有事的。」她无奈了,「闻了我亲手做的合欢香露,还闻那么久。虽然我的慑心术没练得很好,但双管齐下,海宁侯没足够的心智抵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十七慢慢的漾出一个饱含恶意的笑,指了指头,「人的脑子是很好唬弄的。所以他信了所有我要他信的事情。」
    「…妳居然对他下春药。」陈祭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之偏酸,非常想把陈十七抓起来摔。
    「您多研习些方脉正宗好不?」陈十七叹气,「合欢香只算助兴,还不到春药的地步。香坊可以公开贩卖的成方,好吗?只是让驸马都尉自以为动情而已。」
    陈祭月掠过一丝尴尬。他差点忘了合欢香还有提神的效果,减味提神其实算是常用香。
    但是,陈十七亲手做的合欢香露。感觉就是非常危险。
    「慑心术。」陈祭月喃喃着,逼视着陈十七,「北陈列为禁术。」那是很危险的东西,慑心夺魄,能使人倾吐秘密,也能操控他人心智。但意志不够坚强的很容易走火入魔。
    难道南陈会允许子弟随意学习使用吗?!
    陈十七却将头一别,装作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徘徊 之四十五
    最后是扑空多处的陈八敏言,终于在徘徊别院捕获陈祭月,将他拖走了,才结束了陈十七被继续拷问的危险。
    果然如此,这两个不只合得来,甚至非常谈得来…难怪一样的不依不饶。陈十七默默的想,转眼在金钩脸上绕了一圈,又看向铁环,就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