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就可以光荣地退场,顺便还可以欣赏一下白佞臣失魂落魄的糗样。
    可是现在事情却出了差错,她是看到了白佞臣失魂落魄的糗样,却因此而心软,甚至还答应暂时留在他身边,这……实在是有违她的初哀啊。
    哎,接下来可怎么好?
    白行简沐浴完毕,连日来的舟车劳顿终于消散一空。
    为了到扬州巡查,他连赶了许多天的路,直到现在他才能稍微喘一口气。
    伸个懒腰,拿了封信躺到床上,他借着床头小几上的油灯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油灯的灯捻子太长了,火花开始不安分地跳跃闪动。
    “爷。”这时小书僮白童儿走了进来。
    “嗯?你来了,正好,帮我剪一下灯花。”白行简微眯着双眼,此时的他完全不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眉宇间的正气让他的双眸散发出凛冽的寒光,信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桩案例,他都牢记在心。
    此时的他更像一头孤军作战的狼,全身戒备,神情孤傲。
    白童儿轻巧地剪了灯花,油灯不再闪动了。
    “爷,刚刚有人潜入齐姑娘的房间。”
    “嗯哼?”
    “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又离开了。按您的吩咐,没有惊动齐姑娘。”白童儿有些不高兴,他一开始就觉得齐舒展一定有问题,否则有哪个姑娘家会跑到人家的屋顶上偷窥?
    还有,她真的是爷的未婚妻吗?
    “没关系的,她不会害人。”白行简淡淡一笑,“而且有了她,我们的日子会更热闹。”
    “您怎么知道了?”白童儿不满地反驳。
    “我就是知道。”白行简依然笑着,扫了白童儿气嘟嘟的脸一眼,促狭地说:“但我不告诉你。”
    “坏心眼。”白童儿反正被主子捉弄惯了,只是吐吐舌头,“还有,您什么时候中了奇怪的毒?”
    “很早就中了。”白行简呵呵一笑,脸上的神情放松一些。他把手中的书信就着灯火烧掉,“小时候见到展儿时,就已经中了毒。”
    白行简的眼神变得悠远,像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被晾在一旁的白童儿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自讨没趣,干脆转身离开,准备到外间的小榻上歇息。
    白行简见他要走,有些恶意地问:“童儿,过来一起睡吧,天有些冷了呢。”
    “不要!”白童儿当然拒绝。
    “你以前都很乐意帮我暖床的。”白行简装出一脸委屈。
    “因为那时候我太小、太笨、太白痴,才会被您利用!”
    害得他一个纯洁无辜的青春美少年被人叫做“脔童”,恐怕自己以后想讨一房老婆都难,想想就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和一肚子的怒火。
    而且他一开始真的以为白大人身体虚弱,所以才需要他先爬上床去暖床,结果哩?很久以后才发现自己被他欺编了,而且被骗得好惨!
    “呵呵呵……”白行简笑得很高兴。
    童儿长大了,不好欺负了。
    “童儿,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末了他又盼咐一句。
    “是!我的清官大老爷!”白童儿皱了皱小鼻子,人家做官的唯恐麻烦官司找上门,他家大老爷倒好,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老伯伯来告状?
    人家老伯伯一家惨死,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孤老头苟延残喘,人家都不愿意告官了,他家大老爷非要人家告,真是自找麻烦喔!
    而且为了怕老人家被杀人灭口,还特意派了护卫去看守,真是不知道他家大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齐舒展醒来的时候天已微微亮了。
    她起床梳洗后,打开门,微微地伸了个腰,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漫步到院子里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却看到有人比她更早起。
    白行简正沿着小小的菊花花圃踱步,手里还握着一本书,摇头晃脑,一副标准书呆子模样,嘴里还喃喃念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当他看到齐舒展,立即送她一个温文尔雅的笑脸,“早啊。”
    见到男人对自己笑,齐舒展的嘴角似乎不听自己的使唤,也讪讪地回笑了一声,“早。”
    她不得不承认,白行简真是个俊雅非凡的人物,尤其当他一身白色锦缎长袍站在花圃中时,更有一种傲然挺拔之姿,宛如凌霜怒放的九月菊。
    虽然看起来斯文,但他的身材相当高。
    齐舒展偷偷比了一下,男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吧?
    其实她已经是个相当高挑的姑娘了耶。
    当他迈动步子时,长袍翻动,露出下面那双长长的腿,更是让她看得心怦怦跳。
    他的笑容温和有礼,就算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也恪守礼法,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好像那所有的爱恋,令他痛彻心扉的相思,都浓缩进了深深的凝眸之中。
    他明明是个文弱书生,为什么只要一被他这样注视,她就会觉得手脚酥麻,浑身无力呢?
    齐舒展心慌地掉转开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昨夜睡得还好吗?”白行简关心地问。
    “嗯。”齐舒展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我的包裹还在客栈里,我现在去取。”
    “不必了,我已经命人取来了。”白行简笑着要白童儿把包裹交给齐舒展,“你清点一下,看是否缺少了什么。”
    齐舒展大方的接过来,其实那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白行简能够这么快就知道她落脚的客栈,是不是太神通广大了?
    嗯……他身上真的有好多谜团有待解开呢。
    白行简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狼狈地揉揉鼻子,对她尴尬一笑。
    “爷,您的身体一直不好,干嘛起这么早?现在已经是霜降了,早晨清寒得很。”白童儿递给他干净的手帕,趁势提醒一下大人的身体有多么“虚弱”。
    齐舒展双眉微皱,看了看白行简手中的书,“你一大早起来就为了读书?”
    “是啊,一日之计在于晨,此时头脑最为清醒,适合读书。”白行简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书呆子。”齐舒展小声嘟嚷一句,伸手夺过他手中的书交到白童儿手里,把他拉到宽敞的地方,“哪!我现在要活动一下筋骨,你就跟着我做,知不知道?”
    “耶?”
    “耶什么耶?就只知道读书,脑筋都读死了。要想读好书、做大事,锻链好身体才是首要之务,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懂不懂?我最讨厌那些手脚没力,动不动只会卖弄书本知识的书呆子了。”齐舒展煞有介事地对着男人叨念不停。
    一个大男人家的,怎么能动不动就生病打喷嚏?
    这和她心目中那些“白玉京”的豪爽男儿,可是差了天差地远呢。
    齐舒展开始打起一套简单的拳,白行简一副感激的模样,在她后面有样学样,只可惜学得不伦不类,画虎不成反类犬。
    齐舒展回头看了他二眼,看着他正打到虎哮的模样,两只手缩在胸前,一只脚抬起,怎么看都像只猴子,而且是只笨拙的猴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真是笨蛋!
    “怎么样?学得对不对?”白行简却很认真地问她。
    他似乎是那种做什么事都认真的人,对别人的讪笑也不以为意。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啦。”齐舒展也不好意思笑他了,只好走近他身边,双手握住他的胳膊向上拉,“但要像这样才行,这套拳叫‘五禽戏拳’,是神医华佗开创的,类比虎、鹿、熊、猿、鸟的动作,尽可能地活动全身每一块骨骼,每一条筋脉,让肠胃里的养分充分被身体各部吸收,血脉也能畅通无阻,能够预防疾病……咦?”
    齐舒展忽然停了下来,猛地发现两人现在正面对面,虽然他高她矮,可是他低着头,她昂着头,他的嘴唇几乎就触着了她的鼻尖,微微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鼻息间,淡淡的男性气息让她一阵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