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这么近,才发现他的眼睛竟是纯粹的黑色,而且闪着奇异的光彩,让她心跳加速,仿佛身体也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
    他的眼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唇是薄薄的红色,好漂亮……
    咕。
    齐舒展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喉咙发干。
    她想起来了,她最大的优点与缺点不是心软,而是喜欢美丽的事物……偏偏眼前的男人就很美……
    “展儿,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也曾这样教过我?不过那时候你教我不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而是为了让我被人殴打的时候能够还击。你还记得吗?”白行简轻轻地说。
    热热的气息呵在齐舒展的脸颊上,她感到自己浑身好像快着火了。
    “有吗?”她语音颤抖地问,“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展儿……展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白行简紧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藏的痛楚。
    齐舒展的心一疼,男人眼底那种漫溢出来的痛苦,让她觉得自己心底的某种东西也正在慢慢苏醒……
    两人的目光相对,连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白行简慢慢低下头来,眼看他的唇就要触到了她那双嫣红的唇瓣——
    “爷,有人来告状。”白童儿忽然闯进来大喊。
    两人像从迷茫中突然惊醒过来,彼此对视一眼,迅速分开。
    齐舒展更是羞窘地跑回房里,一颗心怦怦剧跳。
    天啊!她是受了什么蛊惑?
    刚才如果不是童儿闯进来,她是不是就会任凭他……吻下来?
    她用颤抖的小手抚摸着发烧的脸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间意乱情迷。
    她是来退亲的不是吗?
    她并不喜欢这种文弱书生不是吗?
    可是,刚才那一瞬的心动与沉迷又是什么?
    当他注视着她时,她有种自己被温柔的海洋托浮着的感觉,有点摇晃,有点迷醉,有点想一辈子就一直这样的奢望……
    明明他很文弱,身上却有一种危险的气质。
    也许娘说得对,白行简这男人太过复杂、太过难解,她不该这么接近他。
    快点离开才是上策。
    不过,刚刚童儿说,有人告状?
    她的好奇心暂时战胜了一切,毕竟白行简是个官,她也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案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个黑心的贪官。
    “是什么样的人来告状?”白行简整了整衣衫,转头问白童儿。
    “回爷,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汉,姓张。张老汉说他的孙女儿被人强抢折磨致死,儿子媳妇去告状,结果半路被一群凶人拦阻,乱棒打伤,回来之后无钱医治,也双双惨死,张老汉原本想一头撞死,后来听说监察御史来到了扬州,才特意前来告状。”
    “为什么不去扬州刺史那里递状纸?”白行简故意问道。
    其实这张老汉欲自杀的时候正巧被他遇上,当时他微服出访,所有案情都已问得清楚,现在再说一遍,也无非是让房里正努力偷听的齐舒展弄个明白。
    “刺史称病不接。那凶犯叫司马谦,据说后台很硬。”
    “跟我来。”白行简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带着白童儿就朝前院走去。
    “白行简!”齐舒展急忙跑出来喊住他。
    “什么事?”白行简回头看看她。
    “你会帮老人家伸冤吧?”齐舒展忍不住有些担心。
    谁教她所知道的白行简是个心术不正的大贪官呢?
    白行简深邃的目光闪动了两下,然后露齿一笑。
    “谁知道呢?如果他能多贡献点银子,或许可以吧。”
    “你……”齐舒展气结。
    “哪有贪官不爱钱,哪有清官不伸冤?在你心里,我是贪官,还是清官呢?”白行简捏了捏她的脸颊,大步离开了。
    齐舒展揉着自己被捏痛的脸蛋,长长的丹凤眼眨巴了好一会儿,脑袋里千回百转。
    这个男人……应该不是贪官吧?
    如果他是个贪官,如果他敢欺负那位老人家,她一定会把这个虚有其表的登徒子扁成猪头,让他再也无脸见人!
    白行简白天办公事审案子,齐舒展也没有闲着。
    她偷偷溜出来,召集了娘亲的手下,迅速查清了张老汉的案子。
    作案凶手名叫司马谦,是扬州城最大的盐商,而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盐铁使乌克用的亲外甥。
    此人好色又凶残,仗着家产丰厚,后台够硬,就在扬州城里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直接死在他手里的良家女子已有七人,而且还不包括那些受害女子的家人。
    齐舒展气愤地盯着手中的资料,身子都气得颤抖起来。
    她用力闭了闭眼,手心冰凉,却握出了一把汗。
    她最恨那些凌辱女人的禽兽。
    该死!那些父母官都是白做的吗?
    那个扬州刺史是做什么用的?混吃等死而已吗?
    混帐!可恶!看她……
    “齐姑娘?齐姑娘?”
    正当她义愤填膺,想着干脆自己去私了司马谦这件案子的时候,白童儿敲了敲她的房门。
    “什么事?”她赶紧藏起手上的资料,装作若无其事。
    “今晚爷要去乌府赴宴,想请齐姑娘一同前去,不知您是否愿意?”
    “哪个乌府?”齐舒展眉头一皱。
    “当然是盐铁使乌大人的府邸。”
    “我不去!”齐舒展一口拒绝。
    让她去那个混蛋的家里吃饭?她还担心被毒死呢!
    白行简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去乌克用的家?
    这不是摆明准备接受别人的贿赂吗?
    岂有此理!白行简!你去死啦!
    这时身穿绛紫色官袍的白行简走进房里,微笑的问:“展儿,真的不去?”
    “不去!你也不许去!”她恶狠狠地命令。
    开玩笑!她不去,这死贪官也不准去!
    “可是,如果你不去的话,可能会错过一场好戏喔。”白行简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好戏?”齐舒展又好奇起来了,“什么好戏?”
    “你去看了就知道。”白行简凑近她,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气,“而且你不是要帮我忘情吗?等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对我鄙视厌恶之后,也许我也能对你彻底死了心喔。”
    被那热气一呵,齐舒展的耳朵痒痒的,半边身子有些酥麻。
    她急忙推开他,“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大贪官,大佞臣,还爱吃她的豆腐!她不鄙视厌恶他才怪!
    “我不要穿这种衣服!”齐舒展厌恶地看着那套淡紫色绣罗裙,一把推开。
    “展儿,这是正式的宴席,不可儿戏。”为了赴乌府的晚宴,同样换了装的白行简耐心地劝着。
    齐舒展打量了他一眼,承认他身上那套衣服的确很好看。
    他内穿绢丝白袍,领襟处绣有银丝花草图案,外罩一件紫色长衫,是合领对襟宽缘边的大袖衣,也是极品丝绸料,上面却没有任何图案,朴素至极,反而生出另一种华贵风情。
    “又不是去相亲,你穿那么华美干嘛?”齐舒展眯起漂亮的丹凤眼,鄙夷地看着这位讲究穿戴的白贪官,“这些衣服也是你榨取的民脂民膏吧?”
    “展儿,”白行简依然面不改色地微笑着,“你不换衣服也可以,那就假扮我的贴身女仆好了。”
    “女仆?我?”
    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她做他的女仆,而且还是贴身女仆?
    别人一定会乱想,好不好?
    “你欠揍喔?”齐舒展对着他挥了挥拳头。
    “展儿,别再胡闹了,官场不比江湖,穿戴得体是对对方最起码的尊重,你要是真不肯换,就在家等我好了。”白行简收敛起笑意,认真地说。
    “你……”她就是讨厌裙子不行吗?走路很碍事耶!
    可是她也很想看看这场好戏,看看官官如何相护,白贪官如何腐败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