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白行简诧异,“我要捞什么好处?”
    “难道你不是想乘机敲诈乌克用一笔?”
    “老天!”白行简很是惊讶,“我在你的心里竟然如此不堪?”
    “一个连自己的兄弟都背叛的人,还有什么节操?”齐舒展转头,刻意避开他流露受伤眼神的双眼。
    “展儿……你……”白行简叹口气,“我谁也没有背叛,只是在坚守自己的立场而已。”
    “什么立场?”齐舒展好奇地问。
    “你愿意听吗?”
    “当然!”
    “我曾经对着一个人发过誓,我要做一个为民着想的官,一个时刻以天下为己任的官,我的立场就是如此简单。”白行简深深地望着她,“我不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因为我有时候会采取非常手段,但是对于这个最初的誓言,却从来没有违背过。”
    “那个人……是谁?”齐舒展的心好慌,白行简的眼神总是让她莫名心跳,好想躲起来。
    那个人真的在他心目中这么重要?
    那自己呢?自己在他的心中又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白行简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她给了我念书的机会,她还说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会成功,不要畏惧艰难。其实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可能什么也不懂,只是学大人们常说的那些话而已。”
    “咦?那她……”
    “她那时候刚刚六岁。说话的样子很好笑,摇头晃脑,像个小书呆子一样。”
    齐舒展如被雷击中,她眼前一阵白光,那个梳着两条长长的黑辫子,辫子上绑着漂亮绢花的小女孩隐隐约约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是谁?是谁?你到底是谁?
    站在你面前那瘦瘦高高的少年又是谁?
    你们明明站在大雨里,为什么还笑得那么开心?
    你们在为了什么而击掌?
    以天下为己任?
    乳臭未干的两个小孩子居然订下这样的誓约?
    齐舒展觉得好笑,可是看到白行简深邃的眼眸,为什么她却觉得好想哭?
    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他其实很委屈?
    白行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我……又曾经是谁?
    齐舒展的脑海里浮现零零散散的片段,可她却怎么也串联不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了眼泪。
    为什么她的胸口溢满心疼的感觉?
    “展儿?”白行简凑过来,想伸手拭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珠。
    “狗宫!纳命来!”
    突然,一阵厉喝伴随凌厉的刀气划破马车的布帘袭来。
    来人显然是个顶尖高手,之前竟然没有一点点声息。
    “闪开!”长年习武的齐舒展本能地想一把推开白行简,没想到白行简反手把她按到座位下面,但他自己再闪躲已经来不及,长刀割破了他的右臂,锦袍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啊……痛!”软弱书生一看到鲜血,两眼一翻,几乎吓晕过去,连连叫痛。
    齐舒展凤眼喷火,那刺目的鲜血几乎让她发狂,她一把将白行简按到车厢的座位下面,双指夹住刺客的刀身就势一带,那刺客的身子便撞到了车厢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齐舒展一脚踹破车厢,夺过那把凶器,和蒙面黑衣人连连交手起来,可是来人显然功力高强,她使出全力也只能和对手打平。
    但是对方是男人,她是女子,如果拼体力,她显然很快就会落下阵来。
    缠斗的时间一久,她不由得焦躁起来,偏偏这时那软脚书生还趴在车厢底下频频高喊——
    “脖子!”
    “左腰!”
    “后背!”
    “右大腿!”
    “展儿,加油啊!卡他的后颈!”
    一开始齐舒展还嫌他烦,后来发现他提到的竟然都是刺客的空档和弱点,她大为惊讶之余,便真的按照他的喊声打了起来,招招攻敌不备。
    刺客也发现不对劲了,怎么自己好像同时在和两个顶尖高手过招?
    就在他一闪神的瞬间,齐舒展的手已经点在他的要穴上,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软软倒在地上。
    齐舒展用脚踢了踢他,弯下腰撕去他的蒙面布,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子,嘴角流出黑血,竟已经服毒自尽了。
    “竟然是死士?”齐舒展纳闷地看着刺客,“难道是乌克用派来的?”
    白行简走过来,藏在齐舒展的后面,还用双手抱住她的香肩,似乎怕得厉害,把头也藏在她的香颈之中。
    他瞄了那刺客一眼,“应该不是,乌克用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大概是司马谦绝望的反扑吧?”
    “哼!他的行动还真快。刚才他一定也在乌府等候消息。”齐舒展皱了皱眉头。
    “嗯,应该是这样。”
    白行简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齐舒展的背后,温热的气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得到,齐舒展胸口有些发闷,“你干什么靠我这么近?”
    “展儿……我怕啊。”白行简更加搂紧她的纤腰。
    “真是没用!”齐舒展鄙夷地哼了一声。
    在乌克用的府上,她还真以为这家伙说不定是深藏不露,结果原来他只会在属下面前摆摆架子要威风,其实是个胆小鬼!
    他刚才叫喊出来的那些脖子胳膊什么的,也只是胡乱喊喊吧?
    “童儿,快找人把刺客送到乌府,就说是刺杀我的刺客,让他看着办。”重上马车之前,白行简对靠在马车上闲闲看戏的白童儿吩咐道。
    “是。”白童儿应了一声。
    “喂!你等等!“齐舒展这才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小书僮,“你不是会武功吗?刚才白行简那么危险,你怎么不出手帮忙?”
    “我有在后面保护他啊,姑娘对付刺客,我要保护大人啊,万一再来一个刺客怎么办?”白童儿委屈地解释。
    其实是他家大人不准他出手,好不好?
    他怎么知道齐大姑娘哪根神经不对,居然认为他家大人需要保护?
    其实他白童儿加上齐舒展和那名刺客,都不会是大人的对手好不好?
    他第一次见到大人一人制伏皇帝身边的四名御前侍卫时,还曾经吓得跌倒在地上呢。
    只是他家的御史老爷没事就喜欢扮无辜装可怜,其实他是扮猪吃老虎。
    而且在马车后面还有两名贴身护卫,只不过大人没让他们现身,显然就是认定了齐舒展一人应付刺客绝对绰绰有余。
    人家都是英雄救美,喜欢在美人面前扮英雄,偏偏他家大人喜欢在美人面前扮狗熊。
    哼,说他是怪胎还不承认哩!
    白童儿暗自可怜齐舒展,齐大姑娘,你早晚会被爷收拾得服服帖帖喔,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退亲的念头比较好。
    马车又稳稳地往前行驶,齐舒展撕了块干净里衣,帮白行简把受伤的胳膊包扎起来。
    “是不是经常有刺客来刺杀你啊?”她担心地问。
    其实他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血流得多了一点而已,无关大碍。
    但白行简的脸色苍白,看来吓得不轻。
    “是啊,要做一个好官很难的。”白行简装得可怜兮兮。
    “那你不会多找几个护卫啊?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不是等死吗?”齐舒展又气又心疼地瞪着他。
    “展儿……”白行简感动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谁……谁会担心你?”齐舒展的心一跳,急忙扭开头不再看他。
    难道她真的在担心他?
    当看到他流血时,她浑身的热血几乎都沸腾起来,要不是白行简在后面高喊留活口,也许那个刺客根本来不及服毒自尽就已经被她一掌劈死。
    怎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一想到只要她不在他身边,他就可能被人下毒,被人刺杀,她就不寒而粟。
    不行!她不要这样!她绝对要他活得好好的!
    从司马谦一案来看,白行简并非什么坏蛋,相反的,他还是个有勇有谋的官,手段虽然狠了点,但心地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