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展却还在发呆。
    她的理想是嫁入“白玉京”,为什么见到了‘白玉京”的二爷,“白玉京”的山寨就近在咫尺,她却没有预想中的兴奋雀跃?
    为什么她反而会因为白行简一句把她留下的话而心慌又心痛不已?
    她……她到底是怎么了?
    “展儿?”白行简唤醒发呆的齐舒展,“你的意下如何?”
    “我……”齐舒展犹豫不决地望着他,“你的毒不是还没有完全解开吗?”
    还是他已经对她忘情,已经不再爱恋她了?
    不知为何,只要这么一想,齐舒展的心痛就越发加剧,让她的一张小脸煞白。
    “没关系,和你相处这些天我已经知足了,而且长痛不如短痛,让我这一次快刀斩乱麻,落个干净也好,我当初留你在身边,试图对你忘情,绝情根本是个愚蠢的决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只会越来越喜欢你,这份情又怎么忘,怎么绝?”虽然心疼她的苍白,但白行简还是不得不说出这番更加刺痛她的话。
    情路已经走到了一个重要的分岔口,他必须加一剂猛药,让这个迟钝的丫头开窍,否则她只会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在这种时候,以退为进、以逸待劳反而是他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要对我忘情?”齐舒展紧咬住失去血色的嫩唇,失神地盯着白行简,喃喃地反问。
    白行简痛心地转头,不再看她,也没有回答。
    “好!那你就走!走吧、走吧!别在我的面前凝眼!我也讨厌你这种贪官、坏官、芝麻官!讨厌!我喜欢‘白玉京’我要留在‘白玉京’,我要嫁给强盗,就不嫁给你!”齐舒展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吼。
    一屋子人,包括店小二,都吃惊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却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只是怒视着那一身青绿色锦袍的儒雅男子。该死!为什么她觉得他越来越好看?
    虽然苏凤南的清冷孤傲也很吸引人,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经常露出温文笑容、眼神却隐含狡猞的白行简更有魅力呢?
    白行简神色黯淡地对着苏凤南拱拱手,饭也未吃,便率领着其他人离去了。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里,马车又沿着狭窄的山路慢悠悠地离去,齐舒展的手掌越握越紧,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捏碎。
    混蛋!王八蛋!
    无情无义的白行简、白贪官、白佞臣、白乌龟、白米饭、白痴加三级!
    突然把她丢在这里做什么?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说爱她,说对她相思入骨吗?
    为什么现在又可以这么轻易把她留在这里?
    什么为了完成她的心愿,狗屁不通!
    如果喜欢她,如果爱她,如果真的对她相思入骨,干嘛不要她、不抱她、不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就算她有些许反抗又算什么?女儿家会害羞嘛!
    混蛋!这算什么嘛?!
    齐舒展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副哀戚的表情,美丽的凤眼此时也红了,湿润的水气弥漫其中。
    “齐姑娘,既然你对‘白玉京’如此感兴趣,又愿意以身相许,那咱们就立刻回山寨吧,我想我的那些兄弟回到山寨之后,会很高兴见到一位大美女的。”苏凤南难得开口恭维一位女子。
    “我不去!”齐舒展后退一步,对着苏凤南大吼,“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留在这儿!”
    苏凤南冷眼看着她,明明就已经对小四情根深种,却还在这里逞强。
    唉,又是个倔强丫头。
    “可是山里的天气多变,那边乌云已经压过来,快要变天了,这里的客栈简陋,我怕你会着凉……”
    “不要你管!”齐舒展愤恨地跺脚,天知道她此刻在焦躁什么。“受凉就受凉,反正也没有人心疼,我得病死了才好呢!”
    “齐姑娘,莫要说傻话。你这样,四弟会心疼的。”
    “他心疼个鬼!他心疼还会把我丢在这见鬼的地方?坏蛋!明明欺负我,还说喜欢我呢,骗人!都是骗人的……呜……”齐舒展终于双手掩面,泪水沿着指缝漫溢出来。
    苏凤南叹口气,拉着她在一个背风的角落坐下,又盼咐小二把饭菜热一下,“那我就陪你在这里待一夜吧。”
    “我才不希罕。”
    “是,你希罕的是四弟是不是?那不如去追他?”苏凤南难得对她有耐心,也许因为她的母亲花蕊夫人曾经对“白玉京”有恩吧!
    “我更不希罕……呜……都是坏蛋!呜……”
    苏凤南好笑地摇头。
    独自呜咽了一会儿,等心头那股把她堵得难受的郁闷之气哭出来之后,齐舒展才羞窘地用袖子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头,别扭地瞅了苏凤南一眼。
    “吃点饭吧,肚子里空了会更难过。”苏凤南像是完全没看到她的糗样。
    齐舒展埋头吃菜,一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问:“人家都说白行简背叛了你们,为什么你们还会和他做兄弟?”
    “背叛?”苏凤南清冷的眼眸中精光一闪,“难道你也相信了外界的传言,所以才对四弟态度矛盾,举棋不定?”
    “我……”
    “世人心目中的兄弟定义是什么?”苏凤南冷笑的问。
    “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兄弟如手足,要祸福与共,同舟共济嘛!可是你们落难的时候,白行简却在做官逍遥,我当然会讨厌他啊。”齐舒展不解。
    苏凤南不怒反笑,只是眼眸深处多了几分讥嘲,“那不过是愚蠢狭隘的兄弟观而已,呵!不足挂齿。”
    “耶?难道兄弟反目,即使被背叛了也仍然为他好,就是真正的兄弟?”齐舒展更加不懂了。
    “在成为‘兄弟’之前,我们首先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好男儿。四弟不过是坚持了他的立场与理想,他怎么会背叛我们?我们之所以能成为兄弟,也不过是胸怀同样的抱负而已。如果做一个强盗远没有做一名官吏更能施展他的才华抱负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把他拉下水,才能证明他是我们的兄弟?”苏凤南难得如此激动。
    “可是……可是……”齐舒展就是无法苟同。
    “你以为一个人自始至终坚持他的立场很容易吗?”苏凤南冷笑,“随波逐流很容易,下海做强盗更容易,而且还能获得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美名,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宁愿在世人误会的眼光中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还以为他是个趋炎附势的贪官佞臣?”
    在苏凤南的眼中,自家兄弟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的,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别人误解自己的兄弟,就连齐舒展也不能。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坚持?”齐舒展的心底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那答案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纱,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自己去想。”苏凤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笨女人!
    天空下起了雨,不大,但缠缠绵绵,似乎要下很久。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齐舒展蜷缩在客栈四处漏风的客房里,裹着笨重的棉被,还是瑟瑟发抖。
    而且棉被上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不由得更加想念白行简身上清爽的气息。
    那个男人干净、清爽,从外表到眼神都是如此,她一开始怎么会听信了传言,相信他是个坏人的?
    可是他却把她独自抛弃在这儿……那他还是个坏人!
    齐舒展辗转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皱着眉头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回到了童年,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徘徊的过往终于撩开了面纱,一点点清晰起来。
    那一年,她六岁,白行简九岁。
    母亲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出远门,无暇分心照顾年幼的她,她便被母亲送到了白府。
    白府的主人是个被母亲认同的老好人,京城中难得的清官,但就是个性怯懦了一点。他待齐舒展很好,还让她跟随他的儿女念书,让她在白府过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