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确实有点伤心难过,但是守护凤一辈子的念头,是丝毫没有动摇过的。
    她也和凤的想法一样,不管凤如何,她也会爱他一辈子。
    「他可能很快就恢复记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以后凡事随缘,你也切莫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是,我知道了,师父。」
    「人活着,这也争那也吵,总觉得事事不完美,不懂得只要『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了,只要心爱的人好端端地活在眼前,已经比一切都强。」
    「师父……」
    「娃娃,你不知道,凤儿的师娘比我整整大了十六岁。」
    「啊?」苍心蕊更为惊讶,没想到师父会和她讲起他神秘的身世,师娘比师父大十六岁……哇!
    世所罕见的老妻少夫配呢!
    这世上老夫少妻不希罕,老妻少夫却十分少见。
    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是那样叛逆的热血青年。
    「家里人反对我娶她,为此我和家里人闹翻,离家出走,从此就定居在这无名山。」
    「这里很好,好像世外桃源一样。」苍心蕊没想到老人家是因此才选择居住这里,她还以为他是为了隐居呢。
    「当年她也这么说……」老人转身,背手仰望苍天,「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过世这么多年了……」
    听出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孤独与伤感,苍心蕊黯然。
    「我们成亲时她已经不年轻了,身体又不甚好,所以我没有让她生育。凤儿自幼跟随我们,就像我们亲生的孩子一样,她临走之前还惦记着凤儿,希望他能获得幸福。」
    「师父,我会一直守护着凤的,他比我大很多,也许……也许会比我先去了,但我会像您爱着师娘一样,一直陪着他走到那一天。」
    这样的事实真相有点残忍,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凤和她有着近二十年的差距,随着他年龄增长,这种差距会越发明显,他可能会比她早走一步,就因为有这种醒悟,所以她才要抓紧现在的每一份幸福。
    没有什么比两人生活在一起更幸福的。
    「嗯,这我就放心了。」老人点点头,转身,背着双手离去。「娃娃,去打点一下行囊吧。」
    「师父!」苍心蕊忍不住喊道:「以后您就到『白玉京』居住吧?我和凤侍奉您。」
    虽然现在他还身强体健,但总会有老的一天,有需要人端茶奉衣的一天,苍心蕊想替苏凤南敬孝心。
    「不用啦,有紫衣那丫头陪着我呢,那傻姑娘,我还得费心给她找个好郎君……」老人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苍心蕊低头看看手掌上的泥上,暗暗握成了拳头。
    老人的言下之意,她都很明白。
    劝君怜取眼前人,莫待失去空叹息。
    *
    夜晚的时候,苍心蕊溜进苏凤南所住的卧室。
    他刚洗完澡,浓密的银发披散在背后,还有点湿漉漉的,几缯发丝垂散在额前,发尾的水珠滴落在光裸的胸膛上,沿着强健的肌理滚落。
    蜡烛的光晕昏黄,使得男人平素显得冷峻的端正面孔,散发着危险而暧昧的性感气息。
    苍心蕊的心微微窒息,很想就这样扑进他的怀里。
    可是他抬头看她,眼神清澈而疏远,还带着淡淡的迷惑。
    她勉强压抑下心头的翻涌,微微嘟嘴要求着,「我要和你一起睡。」
    苏凤南取过洁白的内衫穿上,皱眉看看她。
    「师父去睡了西厢房,我没地方住了。」她拉着自己的衣摆,别扭地解释,「而且我们是夫妻呀,夫妻住在一起,天经地义!」
    「我不记得你,这对你不公平。」
    在还没确认自己的心意之前,他绝对不能轻易冒犯了这可爱的小姑娘。
    没有爱意的亲密,对于他来说就是冒犯亵渎了她。
    「我记得你!」苍心蕊有些激动地大声道:「只要我记得你就行了,你不理我,不亲近我,不抱我,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苍姑娘……」
    「叫我芽芽!」
    「好吧,芽芽。」苏凤南有点为难地这样称呼她,但话一出口,他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亲昵,好像这个名字已经在他心底徘徊萦绕了千百回,在他的舌尖吐出过千万次。
    芽芽。
    我是芽芽,发芽的芽芽。
    脑海里冒出一些奇怪的话语,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苍心蕊的目光落在床上放着的一双黑色软靴上,那明显是新缝成的,针脚密实而均匀。
    是今天罗紫衣做的鞋。
    苍心蕊生气地抓起那双靴子,「这是哪来的?」
    「紫衣帮我新做的,」
    「你叫她紫衣,却叫我苍姑娘?」
    苍心蕊拿着那双靴子,已不知道心到底是怎样的疼痛。
    「她是我师妹。」
    「我是你的妻子!」
    「芽芽。」男人困惑地看着她,「不要无理取闹。」
    师父就是师父,师妹就是师妹,虽然他也同样记不起他们,但这样的关系对于他来说轻易就可以接受和厘清,也让他轻易找到自己应该对待他们的方式与态度。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同。
    他困惑而不安,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他喜欢她的模样,看到她掉眼泪心也会疼痛怜惜,她个子娇小模样甜美,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轻怜蜜爱,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
    他觉得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过。
    没想起什么之前,他不敢亲近她。
    但苍心蕊却不了解他这样的心思。
    无理取闹?!
    他居然说她无理取闹!
    苍心蕊愤然打开了窗子,把那双软靴狠狠抛了出去。
    「芽芽!」苏凤南高声怒斥,「你太放肆了!那是别人的心意,你怎么可以这样践踏?」
    苍心蕊站在窗前,清冷的夜风吹在身上,让她浑身发寒。
    她咬着牙,倔强地握着拳头,动也不肯动一下。
    苏凤南转身向外走,却被一双小手迅速从背后拦腰抱住。
    「不许去捡!」
    「芽芽,让我去捡,就算我不穿,也要还给紫衣,否则太不礼貌了。」男人头疼地叹息,这是怎样一个小麻烦,如果他真的爱过她,那么一定也经常为她操心。
    「我不管!不许去!不许捡!」
    「芽芽……」
    「以后不许再接受任何女人给你的东西,衣服我帮你缝,鞋子我帮你做!」她咬牙发誓。
    她吃醋了?
    苏凤南好笑地想回头看她,她却死死贴靠在他的背上,小手交缠在他的小腹上,她明明身娇力小,他却无法挣脱她。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他反手把她捞到胸前,拦腰抱起。
    她又轻又柔软,刚好把他的怀抱填满。
    她秋水般的大眼瞪着他,「不许去!」
    「夜深了,你该睡觉了。」苏凤南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帮她盖上还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
    苍心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起睡。」
    他低头看着她,她香甜柔美的气息淡淡萦绕在他的鼻端,嫣红的双唇鲜润欲滴,他抵不住诱惑地低下头去,慢慢靠近——
    当他与她的嘴唇快要碰触到一起时,他豁然直起身,呼吸沉重而不稳。
    「凤?」苍心蕊也心脏怦怦跳,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会吻她,男人的灼热温度几乎要烫着了她。
    她的脸通红,眼睛变得越发水汪汪。
    苏凤南喉头发干,帮她掖好被角,声音因为欲望而低哑深沉,「睡吧。」
    她望着他,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住他的手指,「不要走。」
    「好。」他坐在床边,目光却避开她的。
    「凤,我小时候晚上不爱睡觉,你记得吗?」她小声问。
    「不。」
    「我那时候太调皮了,白天玩了一整天,晚上却还那么兴奋,按到床上也睡不着,你就抱着我,我坐在你膝盖上,你就用双手比画出各种小动物的形状,映照在墙壁上,小兔子,小狗,大公鸡,老鹰,好像活的一样,每次我看着看着就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