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殷看到了刚从洛谦手里买来的年蕴，看着他稚嫩的面庞，害怕的眼神和羸弱的身体。
他连刀都不敢握，被教了几次还是摇着头拒绝，却在后面的对抗实验中一个人撕裂了野兽的咽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时间真是魔鬼，悄悄地让一切都变了。
年蕴，43068，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惊喜。沉殷宛如寻宝之人，不断试探着年蕴的实力下限，攻击着他最脆弱的地方，只要他彻底绝望了，这样能给他希望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就只有自己！
他跑不了！
但是年蕴却在火灾和爆炸的掩护中决然离去，这次一走，彻底将407踢出了他的生活。沉殷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步步算计，每一个环节都没有落下，可是为什么年蕴却越走越远了？
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年蕴的待遇在407一人之下数人之上，他已经获得了超出自己本身的能力了，为什么还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就连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石梓尧都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想到石梓尧沉殷的眼眸暗了几分。
这个孩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那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没有回应，反倒变成了一种手段。
只要一直忽近忽远，石梓尧就会一直捉摸不定自己的想法吧？
他只要抓紧手中的线，飞远的风筝也得被迫低头，松一松，让风筝觉得他又是爱他的，便得意地飞高一些。
那孩子脸上的表情太像过去的自己了。
曾经的曾经，他也这样一脸仰慕地看着母亲，她的双手仿佛会使用魔法，能制造出各种各样的药剂，可是被仰慕的人临死前决绝的神情，会在每一个噩梦苏醒。
沉殷怕旧日重现，也怕看到石梓尧表情的转变，更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母亲”。
“你一直都在骗我，沉殷。”
石梓尧的话语突然闯进脑海，他失望又疑惑的表情正对着沉殷的脸：“所以你对我根本没有别的感情，只有利用。”
不是的。
沉殷的喉咙仿佛被浸湿的棉花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空举着手却抓不到石梓尧离去的背影。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假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那就永远不会失去了不是吗？
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双眼混沌，思维感觉也停滞着，他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慢慢窒息。
突然，是在他世界之外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惊呼，周围乱作一片，沉殷从繁杂的混乱中睁开通红的双眼，却被扎在石梓尧胸口的刀光狠狠晃了神情。
原来，就在自己伸手要去抓石梓尧的时候，年蕴已经亮出了匕首，本该在刚才殒命的自己被石梓尧挡下了致命一击！
沉殷的大脑“嗡”的一声，他看着石梓尧倒在地上，鲜血浸透了他的绷带，他的衣服，血流向地面，沉殷浑身麻木，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受控制地软了腿，跪在地上抱着石梓尧，双臂都在颤抖。
石梓尧胸口黏腻的血糊了自己一手，却怎么也堵不住。
血液刺激着他的神经，不知不觉间沉殷的眼眶中蓄上了泪。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石梓尧虚弱地抬头看着沉殷，扯了一下嘴角。
“最后一次……”
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石梓尧的双手被鲜血染红，每说一个字嘴角的血丝就会再往下垂一些，他的手指轻轻攀上沉殷的面容，一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全部了力气。他划过沉殷的泪珠，血迹被泪水冲淡成粉色，那是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拥有的颜色。
以后再也不会感到疼了……石梓尧分心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胸口在不住地涌出鲜血，石梓尧皱紧了眉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石梓尧看着沉殷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自己的心里，释然笑了，在生命燃尽的末尾吐出一句话：
“爱上你，我…从不后悔。”
一大口污血从他口中涌出，石梓尧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
沉殷慌了。
“不……”
不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石梓尧怎么会死？他永远都跟在自己身后，一回头就能看见！
他不死心地去听石梓尧的心跳，安静，如死水一般，反而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快要蹦出胸膛，轰响一片，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感情将要喷涌而出。
沉殷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他的血眸晦明不定，心底像破了个大口子一样，好像被抛向了万米高空，而身下又是万丈悬崖。
风筝断了。
线崩到了自己，抽出一道血线。
在他心脏的位置上开出一朵血红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