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嘛对麻!主子的话引起燕炤云的共鸣,他连忙点头称是。
    穆鹰迸射寒光的黑眸扫向两兄弟,薄唇吐出冷冷的单音。「滚。」
    燕昭云的下巴顿时摔落地面。
    「不请……大夫吗……」秦从恩不明白地望著穆鹰冷漠的眼,来不及厘清心中的疑惑,又痛又累的身躯敌不过一点一滴吞蚀她意识的昏沉,眼儿一闭,跌入黑暗之中。
    穆鹰脸色一寒,横抱起她,走出混乱的厢房。
    祟罗搀起负伤的兄长,对著那道凛然背影道:「冷敷心窝处,可解索魂香。」
    不然少说得昏迷上两三天。
    发现主子刀凿般的面容浮现一丝狠戾,燕炤云有一瞬间心悸,难得好心提醒。
    「快滚,免得我们堡主改变心意,你们多几条命都不够赔。」
    小白痴只不过是昏迷过去而已,堡王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不对,小白痴似乎在冒冷汗,右肩也好像有什么异物突起--
    她跟人家凑什么热闹,不会也受伤了吧?
    第三章
    叩、叩。
    屋外的街道,传来五更天的打梆子声。
    「冷……」
    折腾了大半夜,床上昏迷的人儿总算有了动静。
    听到细如蚊蚋的申吟,坐在床边的男人探手入被,拿出搁在小人儿心窝处的湿棉巾,抛入一旁茶几上的铜盆内。
    冷意像是缠绕了她许久,床上的秦从恩忍不住在衾被里将自己缩成一团,却因不经意扯动了肩胛的伤处,痛吟出声。
    「别动。」
    沉敛的警告声传入她的耳,她睁开倦乏的眼皮,看见床畔模糊的身影,虽然高大威凛,却不感压迫,她知道他是谁。
    「姑爷,要出发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想起身更衣。
    厚掌制住她可能伤害自己的举动,免得她在半梦半醒中又扯痛了自己。
    「你右肩骨脱臼,休养两天再走。」
    「脱臼……从恩知道脱臼,就是骨头离了位。」秦从恩喃喃道。可是她不知道脱臼会这么疼,疼得她全身无力,更不敢看离了位的骨头,一定很可怕……
    「已经替你接回去了。」他看出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恐慌,峻凛眉峰轻拢。
    闻言,她才小心地偷瞧自己经过包扎的右肩,这一瞧,也瞧见被单下的自己未著上衣,连贴身的兜衣也不翼而飞,大眼讶异地眨了眨,又望向床边的男人,犹仍昏沉的意识也清醒了大半。
    她想起来了!
    「你不请大夫救他,为什么?」
    穆鹰英飒眉峰微掀,没想到她一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板著脸开口质问的却是他为何不救鬼刹。的确,这虽是问句,却是饱含怨怼与不谅解的质问,而非三不五时冒出头的疑惑。看来,这个成天挂著笑容的女人也有脾气!
    「他们专干掳人勒索的恶事,既对你不利,我为什么要救?」穆鹰冶哼。
    鬼祟罗刹想绑架他的女人,没废了他们的双手,算是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宽宏大量。
    不利?「他们没有对从恩不好……」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都夜闯你的房间了,还说没有?」眉峰倏扬,足见主人的不悦。
    「他们只是想借钱。」秦从恩据实以告。
    「借钱?』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黑眸已经一冷。
    「是呀,借钱。」她亲耳听见的。
    「所以,你打算借他们?」
    她在他冷飕飕的睨眼下打了个哆嗦,不善说谎的她还是老实地点了下螓首。
    压抑的沉怒在穆鹰胸口窜行,无声瞪著一脸无辜的她。
    没错,无辜。
    如果她聪明点,就不该让自己陷于危机之中;问题是,这女人单纯天真到就算被抢匪绑去卖掉,也会傻傻地笑著替抢匪数银子,天冷还会提醒抢匪「最近气候多变化,请多加件衣服」!
    「你生气?」秦从思像小白兔般瞅著不明所以的大眼,怯怯地问。
    对,当她差点落入鬼祟罗刹手中,还因此受了伤,他就气得满肚子火!
    「生从恩的气?」
    问得好,他满肚子的火未消,她又火上加油,简直在考验他薄冰似的耐性!
    「从恩犯错了?」
    她这一问,倒教穆鹰怔了怔,心口骤然感到没来由地揪拧,怒意顿减。
    居高临下俯视著她写满丧气的眸子,他咬牙道:「没有,你没错。」
    那就好。秦从恩终于放心地咧开释怀的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张清秀的笑脸转为忧心仲仲。
    「他们呢?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掉?」
    片刻,穆鹰总算会意到她没头没脑指的是谁,不由分说,适才平息的心火又再度点燃,双眉不悦地攒起。
    「就算死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值得你同情!」
    听不太懂,不过姑爷的语气好像很不友善。「你讨厌他们?」
    「他们『借』钱不还,不是什么好人。」他闪著嘲讽的语气,以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真的吗?借钱不还的确不太好。
    「以后别轻易听信陌生人,即便对方看来不带恶意。」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没钱点灯,也没钱买好看的衣服穿,从头到脚黑鸦鸦的,不好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之人有……可恨……是什么意思?」她绕口地重复新学到的词儿。
    「可怜人让人由衷对他感到同情怜悯,必有其失败的肇因、自作孽的结果。」
    「失败,自作孽……」似懂非懂的清眸,因片段模糊的回忆而变得幽远飘忽。
    真可怜,定是因为这痴样被遗弃了。
    这可怜的白痴打哪来的?
    可怜喹…
    「从恩也失败。」她像是找到了答案,不吝惜与他分享。见他挑眉似是不解,她忙补充。「好多好多人说从恩可怜。」
    黑眸熠辉闪掠,浓眉又是一挑。
    「你不可怜。」他直接否决她的说辞。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怀疑?」这女人也不是全然的无知盲从,至少还会质疑他的话。
    「很多人都这么说呀!」不对吗?
    「他们错了。」他冷哼。
    是喔?呵,那她就不是个失败的人耶!秦从恩笑颜逐开,天性单纯,很容易就信了他的话,对他的好感也添了几分。
    穆鹰盯著那抹单纯的笑靥,原本轻蔑的神情被一股忘情所取代。
    即便只是简单的快乐,在这张满足的笑脸上都显得无比雀跃。这样的她,比起他或任何人,比起尘世间的汲汲营营、尔虞我诈,一点都称不上可怜,不是吗?
    「哈啾--」
    细细的喷嚏声随著吃疼的轻吟传来,穆鹰悄然回神,拿来置于床头的衣物。
    「穿上衣裳。」先前,为了解索魂香的药性,他半信半疑地褪了她的上衣替她冷敷,岂料应能作用两三日的迷药,果真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解除。
    他不清楚鬼祟罗刹因何故对从恩产生保护之心,难道是她眼底流露出如净水般的和善,让那对作恶多端的兄弟心生愧疚?这不是很讽刺吗--她的傻气,反倒比刀剑更来的有利。
    无知,到底是不幸,抑或是幸?
    反正,无论是与否,他都不会再让他的女人多涉足一分危险!
    秦从恩拥著衾被慢慢坐起身,见他拎著她的抹胸,她不疑有他,想接过贴身衣物,却不明白他为何扯住不放。
    「我帮你。」
    「从恩可以自己穿。」
    「你坚持?」他不置可否,好看的唇角只是勾起一抹淡到难以寻觅的笑。
    她认真点头。「小姐说过,姑娘家的身子,不能让夫婿以外的男人,瞧见。」本末倒置。
    这小女人不问是谁扒了她的衣服,只谨守不该在男人面前裸露身子的教条,不过,现在看来,秦喜韵教她的,比起秦啸日那家伙教的,有意义得多了。
    穆鹰微哂,对于她认真执行的原则没有加以刁难。